两人自一处坊间跃下,沐沉夕带着夜晓利用地形优势很快甩脱了那人。最终她走到一处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宅院前敲了敲门。
过了许久,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探出一颗脑袋。那人看起来有些邋遢,满脸络腮胡,浑身酒气。瞧见沐沉夕的刹那,他愣住了。忽然退后了一步,捂住了脸。
沐沉夕就是推门走了进去,待夜晓进入之后又将门给关上了。
“小姐,你…你怎么会来?”
听到这个称呼,夜晓估摸着应该是沐沉夕从前相识的人。但她怎么会结交这样的人?
“那丫头可在?”沐沉夕问着话,却没有看向他。
“在…在的。”那人指了指灯还亮着的屋子。
她径直走向那屋子,门刚推开,便听到了窗户响动的声音。沐沉夕却没急着过去,而是走到了屋中的桌旁,一条胳膊支在上面,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片刻的功夫,风裳便被夜晓提小鸡仔似的提了进来。
她撇了撇嘴,嘟嚷道:“你放开我!”
沐沉夕上下一打量,满意道:“一个多月不见,瘦了。”
风裳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跟我回去。”
“那种地方,我干嘛要回去?!”
“你这叨扰别人就说得过去了么?”
两人说话间,外面那人走了进来。看起来好生拾掇了一番,也总算有点人样了。若是仔细看,眉宇还是有些清秀的。衣裳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刚翻出来,还有些褶皱,但总算比方才干净了许多。
“不…不叨扰的。风裳小姐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他说着拎了一壶茶进来,正要给沐沉夕斟茶,她抬手制止了他:“不必了,我不会久留。”
那人僵了僵,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夜晓有些纳罕,沐沉夕虽然出身高贵,但一向三教九流都能称兄道弟,从来没有什么长幼尊卑的观念。就算是叮咛和丝萝这样的丫鬟,她也不似其他主子对丫鬟那般居高临下。
偏偏是对这个人,她似乎很是不喜欢他。行事之间透着冰冷的疏离。
“说了不回便不回去,这口气你咽的下,我可咽不下!”
“我都没气,你哪来的气?”
“我就是瞧不上你如今忍气吞声的模样。师父,若要是以前的你,早手起刀落宰了谢云诀,还能让他这样逍遥?”
夜晓咳嗽了一声。
风声扭头瞪了他一眼。
沐沉夕站起身来:“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夜晓,你在此处劝劝她。”
她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又对那中年男子说了一句:“你随我来。”
男子忙不迭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院子里,沐沉夕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忽然长叹了一句:“五年了。”
男子讷讷地应了一句:“是…是啊…五年了…”
“当年发生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男子眼中露出了一丝痛苦,良久才嗫嚅道:“不敢忘。”
屋内,夜晓看着两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是什么人?小姐似乎不太喜欢他。”
风裳冷笑:“哟,一块木头也通人性了?”
夜晓瞥了她一眼。
风裳却没有看他,而是瞧向了沐沉夕:“他是我师父的旧相识。你可记得孟子安?”
“嗯。”
“师父杀孟子安,就与他的亡妻有关。”
夜晓对这些不甚了解,当初他对沐沉夕也怀有偏见。只觉得她是个冲动而滥杀无辜的人,所以也没有探究背后的缘由。
“他叫周禹,长安人士,家中做点小小生意,只是寻常的百姓。但他的亡妻和我师父的关系便深了一层。”风裳走到窗前,“我师父小时候随沐将军在边关打仗,有一次沐将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敌军直取雍关城。尽管城中将士死守,仍然没能守住。于是有一位副将便拼死带着师父和将军夫人杀出重围。但那个副将却战死在了沙场上。”
风裳叹了口气:“我师父说,副将是被人拿箭从背后射死的。死的时候将她死死挡住,生生受了那么多箭,却一声不吭。他死后还将她遮挡得很严实,敌人清扫战场都没能发现。后来,沐沉夕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逃到了附近的村庄躲了起来。”
沐沉夕的这一段经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时候她才虚七岁,在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和母亲失散了。唯一保护她的人也死了。
她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哭,也不敢叫。就那样在死人堆里,睁大着眼睛熬到了夜晚。一直到周围再也没有脚步声才离开。
期间不断有人从张副将的尸体上踏过,连带着也踩到了她。她捂着嘴一声不敢吭,隐约听到金人用他们的话说着要去寻太子请赏。
夜晚,沐沉夕从尸体下面爬了出来,满地都是尸体和断肢。那样的修罗场,是她一生的噩梦。
她不敢逗留,忍着恐惧翻捡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便逃去了附近的村落里躲藏起来。这一躲便是月余。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