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吃一边走到门边,从这里可以听到远处吵嚷的酒宴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沐沉夕有些遗憾,世家大族规矩大,不可能让她这个新妇见到客人。
原本是想和裴君越喝上一坛酒的,既然边关的兄弟们托他捎了口信,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
然而此刻,裴君越正端着酒杯向谢云诀敬酒。太傅一向守礼,此刻对太子的敬酒却有些不冷不热。
酒过三巡,他便起身离席,入了洞房。
新郎官放不下美娇娘,大家也都理解,调笑了几句便继续饮酒作乐。唯独是裴君越,冷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灌下了一口烈酒。
沐沉夕听闻脚步声,立刻将盖头盖好,重新坐了回去。
门被推开,应该是谢云诀走了进来。他顿了顿,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喜秤。他低头看着红绡帐下的女子,静默了片刻,才缓缓挑起了她的盖头。
明眸善睐,眼含秋水,一如从前。
隔着珠帘,她眨了眨眼:“终于可以说话了,憋——”他抬手掩了她的唇。
不吉利的话也不许说,她撇了撇嘴:“既然是成婚,酒总是可以喝的吧。”
谢云诀转身倒了两杯合卺酒,递给她一杯。她接过来,正要仰头喝掉,却被他挡住了。
“怎么?还有别的规矩么?”她不解。
“交杯。”
沐沉夕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洞房花烛夜林林总总百十来条规矩,怎么,你都要守?”
他没有理会她的嘲笑,勾住了她的胳膊。沐沉夕凑近他,淡淡的体香传来,谢云诀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醉了。
一杯酒入喉,耳鬓厮磨,她的喉咙上下翻动,十分诱人。
“女儿红,果然是好酒。”她露出了些许笑意,“我出生那年,爹爹在雍关城西的将军府里替我埋了一坛,说是等我成婚时候再开封。那酒的滋味和这杯差不多。”
“你喝了?”
“是啊。金国递交降书那日,我自己一个人喝了个干净。原以为不会再嫁人了,真是世事难料。”
谢云诀接过她手里空了的酒杯,忽然问道:“今日太子说,你们在边关一起出生入死,可是真的?”
“确切来说,是他成日里作死,贪功冒进,我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沐沉夕起身拎过了酒壶,“不过并肩作战的时候也有。”
“你和他朝夕相对,可曾——”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字句。
第12章 洞房
以前在太学之时,她就经常和裴君越一道出入。两人脾气相投,好事坏事都一起做。就连陛下都动过撮合两人的心思。
但沐沉夕并不知晓,她只知道陛下经常戳着她的脑门子训斥,说她和裴君越是狼狈为奸。她不以为然,向来裴君越都只是她的跟班儿,顶多他算是助纣为孽。
“可曾什么?”她疑惑地瞧着他,怎么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没什么。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沐沉夕起身走到铜镜前摘凤冠,摘到一半又转过头来:“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太子可曾有过节?你放心,我们关系好着呢,没什么过节。”
说完,沐沉夕发现,谢云诀的脸色有些阴沉。
“硬要说有,那就是当年他被召回长安。回来前喝醉了酒说胡话,挨了我一枪。扎在屁股上,被横着抬回了长安。当然,他脾气好,小打小闹的也不会计较的。”
“他脾气好?”谢云诀冷笑,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怕是会觉得沐沉夕失了智。
沐沉夕没有注意到谢云诀语气有些不妥,她卸下了凤冠,垂下满头青丝。正要脱下那繁复的衣衫,忽然想起一件事。
成了婚,是不是就该睡在一起了?
可她还记得,在太学之时,她的寝舍与谢云诀的挨在一起。一次醉酒归来,误闯了他的房间,趴在他的床上倒头就睡。
谢云诀回来,不但将她赶了出去,更是连同床单被褥全部丢了出来,连夜就搬了新的床榻。
他素爱整洁,寻常人更是近不得他身。
若是要她和他同床共枕,只怕谢云诀天天都要换床榻。谢家这样的世家,虽家底雄厚,但也不似商户一般铺张浪费,否则平白遭人口舌。
至于洞房,她更是想也不敢想。
于是沐沉夕自觉走向柜子,想翻出被褥来。
“你做什么?”
“我…我铺床…”
谢云诀转头瞧了眼大红色的被褥:“不是已经铺好了?”
她犹疑地看着他,只见谢云诀拍了拍身旁的床板。这熟悉的动作让沐沉夕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那大约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彼时她已入太学三年,因为课业不佳,便一直被陛下勒令留在太学。
而谢云诀却因为天资聪颖,早已过了科考,成了金科状元。过了殿试之后,他便要入朝为官。
自然也不会再来太学。
沐沉夕莫名地失落,于是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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