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母亲端来盛有清水的脸盆,为我擦去嘴角的血迹,浸湿我的洗脸巾,拧干,要为我洗脸。我感觉这么大的人还要娘为我洗脸是一件难为情的事,于是我抓住母亲的手:“妈,我自己来。”
“你脸上还有泥巴,我帮你洗得更干净。”母亲执意不肯。我只好放手了。母亲为我洗完脸后,又找来个茶杯,倒了一点凉水,示意我张开嘴,看了看我受伤的门牙,递给我水,让我漱漱口,把嘴里的血水吐在地上,心疼地说,“你也真是倔!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自寻短见呢?以后不准再有这种念头了!你要坚强一点,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活下去!你的身体是我们做父母给的,你要好好珍惜,不能再去糟蹋自己的身体,更不能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答应妈妈,好不好?”
“好,我会的。我还年轻,路还很长,我不能因为几次挫折而自己折磨自己,甚至轻生。”我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掌,对抚摸着我黑绸缎的披肩长发的母亲保证,“我……我想去床上躺一会儿。”我说着有些站立不稳地起身。
母亲心疼地扶着我挨到老式的旧床上,替我脱了鞋,为我盖上毛毯,温柔地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我去耘禾,你爸在你来之前就去了耘禾。我走了,你不用炒菜喂猪,等我来。”说完无限怜爱地看了我一眼,关上房门和虚掩大门,去田里了。
不久我停止了流泪,心跳恢复了平常的频率,只是我的鼻子塞住了,害得我不时揉着鼻子。也许是旅途的劳累,也许是刚才自戕耗费了我的精力,我昏昏然进入了梦乡……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我躺在床上睁开眼凝视着黑色的木板床顶。睡了一觉,刚才那种心痛欲绝烟消云散,但还是有后遗症:头昏脑胀、感觉麻木、浑身乏力、泪痕满脸。天气闷热,这样躺了几个小时我感觉浑身香汗淋淋,挺难受。
于是我起身来到厨房生火烧了一锅水,然后拿来个洗脸盆,到旧皮箱里取出洗发水,把头浸在温水里清醒,洗完头后,我有到皮箱里拿出换洗衣服、香皂和浴巾放到柴房,把柴房里的大塑料盆冲洗干净,接着从厨房提来一塑料桶温水,把门关紧,找来一条蛇皮袋遮住靠街的窗棂,洗澡时总是警惕是不是有人伏在门缝偷窥,感觉是在大街上洗澡一样,真是不方便,现在我有二十万,应该为父母盖一座小洋房,让一家人住上新房,也就再也不要这样担惊受怕地洗澡了!
我有点战战兢兢换上了傅总为我买的玫瑰红无袖束腰的丝绸面料的连衣中裙,脚穿黑色高跟鞋,浑身舒坦多了,轻松多了,以往的痛苦似乎被擦洗得干干净净。还是素颜好,化彩妆就不必了。只要我在杨家村一天我就不能化彩妆,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化彩妆会更加容易被村里一些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甚至指桑骂槐;二是因为化彩妆与老屋很不般配,而且我还要干点家务活甚至体力活,常常会流汗,到时我的脸真的成了大花脸,比鬼都难看了。
当我提着装有洗好的衣服的水桶从小河边的洗衣石回到家里,找来晾衣架,把衣服晾在院子里架在两根竹叉子之间竹竿上。闲着没事,我就来到厅堂里八仙桌上的电视前,打开电视,所有的频道尽是“雪花”,我没有去转动门外的电视天线杆,因为我知道白天是很少收得到电视节目的,到晚上才能收到江西台、中央一台、中央二台和县教育电视台,就算重新转动电视天线杆,接收效果还是不好又不稳定,我失望地关了电视。
当我走向厨房准备生火时,爸妈分别戴着麦笠,扛着禾耙,绾着裤脚,汗流浃背地回来了,爸爸手里还提这个小鱼篓,后面跟着大黄狗,它看见我忙跑过来,热情地摇着尾巴围着我转来转去。我弓着腰摸了摸它的脑袋:“跑累了是吧?”抬头看见爸,心里暖烘烘的。爸一米七的个儿,身材偏瘦,也穿着乡下裁缝做的深蓝色中山装和黑色长裤,脚下也是穿着解放鞋。赤黄的圆脸,嘴角和下巴胡子拉茬,有点蓬乱的黑发,一双浓眉下闪烁着一双黑又亮的眼睛,从他的眼角和额头的深深的几道皱纹和两鬓的白发能看出岁月走过的痕迹。他的精神比以前好多了,人也似乎也变胖了了些。我想是他这几个月没有和村里的那些赌棍夜以继日不知时令地打麻将赌博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