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香甜可口(1 / 1)

“你爸改了很多,很少出去打牌了,戒了赌,就算是赌一块钱一炮也不去了。你妈和你外婆身体都好。月红、月俊在学校可认真了,特别是你弟弟月俊成绩在全年级都一直在前五十名,不错啊!”说完,我和水仙帮大伯把最后一袋猪饲料搬上车,压在啤酒上。大伯最后一个上车,但是车上的座位已经坐满了。我见状忙朝车窗挪了挪:“大伯,我和水仙挤一挤,您挤在水仙旁。”

“不用了,你会晕车,要坐在窗口,天气热,挤在一起会更热,我就坐在这包饲料上,挺好的。”大伯那慈祥的脸露出了笑容,“你妹妹月红还在中学补课,下学期就是初三了。她这丫头也很用功,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用功,她一本正经地说:‘姐姐在外辛辛苦苦地打工,为的是我和哥哥能考上好学校,能有出息,我怎么能辜负她的期望呢?’”

我不禁心头一热,多听话的妹妹,我当姐姐的真感到欣慰。班车开动了,在平坦宽阔的柏油公路上行驶,但行驶了一段路,班车开始在坎坷的乡间马路上颠簸着行驶。由于天气燥热,干旱了许久,班车驶过的路面总是尘土冲天,连路都看不清。有时班车停了下来,那后面的漫天尘土劈头盖脸地扑向班车,把班车包裹住了。一路上我打开车窗,除了看见一路上小电线杆上架设了电话线外,还看见两边一块块农田已改为种橘树,橘树大多有一米多高,那新发的嫩绿的枝叶在孕育着新的希望,不时在风中把一阵阵泥土和她们的清香吹到我的鼻孔里,让我心旷神怡。每个村庄的梯田基本上都种上了这种果树,只有少数良田还种着绿油油的水稻,远处的小山上有些农民正在烈日下开荒,他们有的在砍伐山上的芦苇和小杂木,有的手持镐头把荒山开垦,有的正在用石头和土块堆砌成一条条宽约三米的种植带来,有的正在给平整好的种植带上的橘树苗除草,有的背着农用喷雾器在给刚栽下不久的小橘树喷洒农药,有的在小橘树周围挥舞着锄头挖坑,填埋农家肥……

要说这橘树是我们县的一大特产,一大景观。春天那梭子状的厚实的四季常绿的叶子在温润的雨露中贪婪地吮吸着日月精华,抽出嫩绿的枝条和新叶。春末初夏,橘树上开出白色的四瓣的小花,香飘百里,沁人心脾,橘花凋谢后结出一个个“绿豆”。秋天是家乡最美的季节。到了秋天,一个个绿豆已经长成绿色乒乓球,又由青变成青中带黄,最后变成深秋时的金黄色,望去,像密密麻麻的小黄珍珠嵌在一个个绿色大蘑菇上。没有成熟的橘子是酸涩的,可是一些贪嘴的小孩可管不了那么多,站在橘树旁,伸手摘几个过过瘾。成熟的橘子皮薄汁多,香甜可口,无核少渣,不像大多数柑橘皮厚渣多无香味,难怪这种有千年栽培历史的橘树曾被作为贡品献给皇族品尝,如今这种千年不倒的橘树正迎来前程似锦的春天,造福一方百姓。家乡正在掀起种植橘树的热潮,他们指望这些橘树能变成摇钱树,让一家人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班车进村了,我又望见村头山涧两边那十几株枝繁叶茂、老当益壮的古樟树和古枫树像一段绿色的长城横亘在我的眼前。那高可摩天的树尖,那翠色将滴的树叶,那两三个大人才能合抱的树干,那种因为进入这些古树树荫而感觉到的浑身清爽,那古樟木身上散发的一股股清香,那些像一条条虬龙入地的树根让我倍感亲切,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种与命运抗争、不屈不挠的力量!古树啊,我是你枝头上一片绿叶,秋天我离开了你,春天,已化作泥土的我因为你而得到新生,重新成为你枝头的一片绿叶。

班车驶过古树林和同样有几百年历史的青藤缠挂的石拱桥,老家就呈现在我眼前了。整个村庄在淡淡的云雾里躲藏,青山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而一条蜿蜒明净的小河是家乡腰间的一条飘动的丝绸腰带。钢筋混凝土为楼面、青砖为墙的小洋房混杂在泥砖木瓦房中,电线杆和电视天线木杆像房屋的触角接触着外面精彩的世界。远处的像一页页书的梯田也已经改为种植橘树,有些乡亲也在辛苦地开垦荒山种植橘树。我可以看见车窗外绿葱葱的水稻田里熟悉的身影,他们在辛勤地劳作着,他们有的在早稻田里背着绿色或红色的喷雾器打药水,有的在晚稻田里耘禾苗。车外马路边乡亲们有的戴着麦笠,肩扛着一担干枯的枝条和芦苇往家里走,有的打着赤脚,绾起沾了泥巴的裤脚,肩扛着耙子,戴着麦笠回家吃饭,淳朴的乡音在他们之间互相传递。村口有一些男子正在把一根三米来高的水泥电话线杆放进挖好的圆坑里,看来杨家村过不了一个星期就能通电话了。

到了,到家了!“杨兰姐,待会来我店里玩呀。”水仙帮我把箱子提到车门口。

“好啊,待会见。”我朝水仙挥挥手,一个人匆匆下了车,班车继续向前行驶。

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家里。我提着行李下了车,踏在生我养我的杨家村的土地上,走在家乡的石头小巷里,看着小巷两边的新墙旧瓦,望着小巷那一头跑来两个互相追逐的小孩,听着他们那清脆亲切的乡音,我激动的心怦怦直跳,微笑似乎凝固在我的脸上。终于,我来到我的家门前。

我的家由三座老旧的房屋围成一个三框儿,正对着石头路面的老街,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院子和老街之间用两堵断砖条石砌成的一米高的矮墙,左侧的平房是用泥砖砌成的柴房,中间是两层的老木板屋,右边的砖包木房也是两层。老屋和围墙围成的院子分为三块。左右两块地是用条石、鹅卵石铺成的,凹凸不平,中间那块则是泥巴地,这块泥巴地靠老街栽了一棵像一把两米高的绿伞的橘树,橘树上已长出黄豆大小的绿橘子了。橘树下有我家的几只鸡鸭在乘凉。左边老屋的墙脚放着沾满猪菜米糠的木猪槽、搁着猪菜、猪耙、镢头等的破旧养兔栏。中间老屋的墙脚堆着一垛劈柴。右边老屋的墙脚则放着一个酱油坛、一堆上面放着一双破旧解放鞋、几个废电池、两把洗衣刷和一个装有肥皂的肥皂盒等的青砖,青砖边竖着一根约六米高碗口粗的杉木,那是电视天线杆,扁导线从杆顶的接收天线垂落下来,连接到新厅堂里的黑白电视机。我走进右边砖包房的厅堂,在厅堂里抬头可以看到涂了大红漆的枫树脊檩,而大梁、檩子、椽子、柱子、内墙都是用杉木构造的。厅堂正面的墙上有一副木制的涂了红漆的神龛,神龛上层有一供奉着祖先灵位的小门阁,打开两扇雕花镂空的巴掌大小的木门,里面木板上写有用毛笔书写的先人姓氏。上层还供奉着观音菩萨、财神爷的木雕五彩塑像。下层摆放着木烛台、线香等。神龛里的墙中间的绿纸上写着“天地国亲师位”,左右两张红纸上分别写着“家庆堂上福德神,天水郡中昭穆祖”(天水郡:杨氏祖先居住地)。神龛下摆着一张约六尺长一尺宽四尺高的高脚香炉案,案下摆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一台十四英寸的旧黑白电视机。这座两厢一厅的木瓦房在我父母结婚时是新房,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成为了无数老屋中的一座了。家里除了一台用了五六年的收录机和一台黑白电视机外什么电器也没有,除了早几年请竹篾师傅打了几把竹椅外,家具都是用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古董”。那颜色变得衰老的几个大红柜子放在坎坷不平的泥块地上,不知是什么年代做的,表面的红漆脱落得像老松树皮,雕刻的花纹里只能看到一星点一星点的金黄的漆皮挂在上面,睡的床还是雕花镂空、涂了彩漆的老式木床。每个窗户外用竹篾编织成许多小格子钉在外面,窗户内侧装着两扇木板窗门。白天,只要把门和窗关上,房间里顿时成了黑夜了。家里没有挂衣柜。一家四口人,衣服虽然被分放在几个大红柜子里,并且经常会被折叠,但由于人多手杂,特别是我还小的时候,爸妈忙着在村集体挣工分养家糊口,常常没时间收拾衣服,导致桌子上、椅子上、柜子里常有一团团的衣服,肮脏的、干净的常常混在一起,常常使母亲头痛。家里一直养着些猪、鸡、鸭,经常可看见这儿一点那儿一堆的粪便,闻到淡淡的臭味。要不是大家常常整理杂物、清除粪便,这儿抹抹扫扫和那儿洗洗捡捡,家里会成什么样我真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