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的哭声在隔了一层门板的喘息里边儿显得很突兀。
突兀得甚至有点儿让人烦。
像尖锐的刀划过玻璃板,刺啦一声,流出空气的血液和尘埃。
季鸢的手机铃声就是手机自带的最初始版本,这会儿响起来了之后,其实是很有点儿喜剧效果的。
毕竟倒地上的那个男人现在看着是满头的血,手上也有一点儿,租的外套得送去洗,领带应该是自己的,看着跟商场里淘来的质感差不多。
那些血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来自自己,也可能是季鸢。
疼痛其实已经有点儿麻木。
季鸢最后踹男人的肚子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完了之后低头看了眼手心已经开裂的伤口。
应该是啤酒瓶的碎片划去的,当然也不排除撕裂的可能性。
毕竟躺在地上那个再怎么样,也是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性,身体各方面力量都要胜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真的发了狠的动手,其实也不好说谁能赢。
但打架跟比赛不一样,重要的从来不是输赢。
有人打的是意气,有人打的是脾气。
季鸢小时候打架从来只为了老妈,后来还加了个江安和钱。但不管怎么样,他很少会输。
因为季鸢的打法很有意思。
他只要别人趴下,会打到自己或者对方趴下。
女孩儿推开了门。
吱嘎一声。
这扇门已经很破了,陈腐的声音让两个人一块转了过去。
她手里攥着手机和已经收拾好了的小行李箱,慢慢走到季鸢身边,塞了一张纸条和一千八的现金给季鸢。
“上面有我的电话。”女孩说着,把被泪水糊了满脸的黄毛往边上拨,“他要是找你麻烦,就,他要是叫警察,你可以给警察我的电话,我能帮你作证,他经常打我,你是帮我。”
季鸢没说话。
这固然是一片好意,但却是很没用的好意。
毕竟先动手的是他。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把钱和纸条揣进兜里,拿了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陌生号码。
不知道是谁。
季鸢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带着女孩儿往外走,路过男人的时候说了一句:“合同写的这个月到期,还有十二天,你可以找新房子了,别再租在华子那儿了,麻烦。”
男人没什么力气地喘了一声作为回应,听着声音很无力。
季鸢跟着走过男人的时候,女孩儿在门口弯腰拿鞋,抬头的时候急促地叫了一声,季鸢下意识地抬手向后挡了一下。
这会儿是真不太麻木了。
小孩儿用来做美术作业的红柄小刀插进了皮肉里。
没有很深。
但是疼。
季鸢很重地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拎着男人的头往墙上抡了一下。
等男人彻底瘫在地上没动静的时候,季鸢把美工刀□□,扔给了女孩儿:“收着吧,他以后要威胁你,你就拿这个给警察。”
“你没事儿吧。”女孩儿颤着声问,然后她像是回过神似的,跑到对门狠狠地拍了几下门:“有人吗!”
“别敲了。”季鸢说,“这栋楼里,没人会管闲事。”
女孩儿看着又像是要哭。
季鸢不耐烦地低了低头,把门关上了往下走:“除了你这种活不到九十九岁的。”
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江安估摸着可能是水吧那边忙,所以季鸢腾不出手看手机。
毕竟这个点,其实水吧的生意还是挺好的。托劳动人民和科研人员的福,大家都吃得挺饱,也穿得很暖,大冬天都能跑出来喝十块钱免费续杯的水。
而且主要目的还不是喝水。
龚华找的服务生都很帅,当初开店之前在修工墙上贴的招牌就不是什么水吧,也不是什么卖萌打滚的标语口号。
他直接把几个服务生的照片往上贴。
所以第一天的生意是爆满的。
等大概三四个月之后,才稍微好点儿,水吧顾客的男女比例没再变成一比二十这么离谱。
过两天就开业快一年了,最近大概维持在一比十左右。
桂姨说这是道德败坏,老娘这次跟她倒是没骂起来,而是一块儿跟季鸢说,你得多小心点儿,这年头的女人也在变坏,男孩子也得小心自己。
“没接吗?”游鸣接了手机问了一句,“打给谁啊,这么急。”
“季鸢。”江安说,“晚上他正式给酒厂那个水吧入职,我说了要过去看他。”
“没事儿,你人去了就行。”游鸣说,“再说这事儿本来就不急,还早,到时候他空了看见电话也就打过来了,你要是先走了我跟他说你过去了就行。”
“你一直看着手机啊。”江安觉得有点乐。
“当然不。”游鸣说。
“他一直等一班那傅什么给他发信息,我让他自己主动发又不肯。”陈泽康在边上说了一句,“你说这人是不是无解。”
“挺好的。”江安笑了笑,“反正我觉得游鸣这样挺好的。”
“什么叫傅什么。”游鸣在边上啧了声,看着挺不满的,“人家那叫傅雪芽。”
“哦哦哦。”陈泽康说,“行,雪芽雪芽。”
“别一口一个雪芽的。”游鸣说,“人跟你有半角钱关系么?”
“这次英语节我们可都要跟学生会的负责的,刚我还在想,过两天的开会要带人,不知道带谁去。”陈泽康说得挺欠,“可能是之前那个要送我詹姆斯球衣的那谁,不过也说不定,赵方舟说要带我上大师,其实也为难。”
“爹。”游鸣转过去说话的速度很快,姿态也很低,“我虽然没什么水平,但是你放心,你的账号,过两个星期肯定在大师段。”
“好说。”陈泽康点点头,“晚上我回去了把账号发你。”
“好的。”游鸣也点点头,“今晚就给您安排。我账号你也拿去,他上分的时候你随便玩,一定给你玩儿开心了。”
江安听着觉得乐得不行,觉得这件事得花点时间记着,等会儿再跟季鸢说。
毕竟这会儿没手机,不能直接把信息发过去,得用脑子记。
其实之前江安还没觉得。
现在有点儿什么事儿都准备跟季鸢说了之后,发现其实学校里还是很有意思的。
同学少年都很二。
还有几个二得出奇,简称二二。
这会儿高一的刚刚表演完,轮到高二。
基本这种晚会都是女生的舞蹈最热闹,高二的一个校著名三好美女上台子独舞的时候,下面挺吵。
还有她的朋友给举了灯牌和手幅,还有组织有纪律的给编了应援词。
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感觉在看演唱会似的。
江安想起来以前他第一次代表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时候,季鸢也翘课过来听。
还录了视频。
还很傻逼的见人就放出来,大尧嘴欠不夸,俩人差点打一架。
“离我们班的节目还多久?”江安问了句陈泽康。
“刚刚高一的结束,好像用了四十来分钟吧。”陈泽康说,“再一个多小时估计差不多。”
“哦。”江安往台上看了一眼,然后说,“我到时候可能会早点走,老蒋来了我要是不在,你就帮我跟他请个假吧。”
“手机不要了?”陈泽康问,“你好歹等手机回来了再走啊。”
“我脑子不太好。”江安笑着说了句,“刚刚攒了好几件事要跟季鸢说,怕时间长了就给忘了。”
“你是真牛逼。”陈泽康有些无言以对地冲他比了比拇指。
“没。”江安笑笑,“就是觉得最近对他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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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