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鸢这会儿正在凉粉铺子门口等老板弄完前两个客人的外卖单。
老妈这会儿刚醒,季鸢刚进门就听见老妈说了句想吃凉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游鸣那儿已经是不能提的待遇。
“老板,还多久?”季鸢问,“刚你说五分钟。”
“再两分钟肯定好。”老板没扭头,低着头喊了句,“马上了,不好意思啊,中午忙。”
季鸢摸了手机出来没再说话,估计这个两分钟还得五分钟打底。
这家店生意一直好到不行,排队每次都很长。
但没办法,老妈就喜欢吃这家的,别家的凉粉都说少了点儿味儿。
最早是老爸排队来买,现在是季鸢来。
其实谁来都没差,季鸢跟那个没见过几面的老爸也没什么深情厚谊和斩不断的血浓于水情。
他就觉得老妈不应该自己来排队。
就跟江安不应该知道他去给龚华打工,从来不是在水吧里端十块一杯的水一样。
没为什么。
这事儿本身就存在得不能被拿出来讨论为什么。
反正它一直在季鸢的人生信条里边儿扎根繁殖,长得张狂肆意而且不从来讲道理。
要对老妈好。
要让江安别担心。
两者没法缺一。
大概把从昨天到现在的朋友圈刷得见底,老板才把装好了的凉粉拿到季鸢前边儿。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老板说,“店里帮忙的小伙子这两天骨折了,还没来得及新招。”
后边儿这会儿又有人在催,老板快点儿的声音分不清是从哪边传来。
转过头去全是人。
季鸢接了凉粉没说话,转身从边上绕了段路走。
这个弄堂附近就这样,活着跟死了,都是人挤人。
回家之后把凉粉放小桌板上,老妈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拉伸,咬着牙刷在看手机屏幕。
她看见季鸢了之后笑了笑,吐了泡沫问他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季鸢说,“刚跟江安在学校里吃过。”
“哦。”老妈说,“没事儿多去长中听两句也挺好,省得高考你一个空都蒙不出来。”
“每天去听食堂姨姨说门卫是傻逼也写不出。”季鸢笑了笑,“不过我也觉得是。”
“你扯犊子滚蛋。”老妈乐了,“反正你过两天必须回趟学校,之前脚断了请的病假单已经快到时间了,再不去学校你就没毕业证。”
“哦。”季鸢低头看了看手机备忘录,“过两天我能开个脖子断了的证明吗,我手脚都断了三次了已经,再断有点儿说不过去。”
“你要是能说服他们,那我无所谓。”老妈说,“帮我进去搬个小凳,我把牙膏放了。”
“不要。”季鸢说,“我不进你房间。”
“哪儿这么多事儿。”老妈看了眼季鸢,最后说了句,“行吧,我自己搬,你去隔壁把芳芳叫醒。”
“桂姨中午有事儿?”季鸢问。
“能有什么事儿。”老妈说,“不乐意见她午睡。”
季鸢笑了下,没动。
“还什么事儿?”老妈转过头问。
“我明天晚上可能还得跟龚华去一趟。”季鸢说,“他最近收的那批水泥有点儿问题。”
“我说过了,你这么大了,没必要什么事儿都跟我说。”老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再明年生日过去,是死是活跟我关系都不大了。”
“最后一次。”季鸢说。
“哦。”老妈没再继续往下说,摸了摸左兜里边儿的烟盒,“小心点儿。”
“行。”季鸢笑了笑,“少抽点吧。”
“少管你妈。”老妈弹了弹牙刷上的泡沫,看着很酷。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老爸那么喜欢你了。”季鸢说,“这手弹牙膏,很帅。”
“别想太多,再帅也跟你没关系了。”老妈乐了一下,“我是你妈。”
很帅的老妈有很帅的儿子,很多人都说季鸢一看就是姜女士的儿子。
两个人很像。
长相倒不怎么一样,但是那股劲儿就是像。
老妈好几次说如果你不是儿子就能好活很多,季鸢说放屁,老妈顿了一会儿,说也是,再怎么说你也就是我儿子。
季鸢从来没觉得做姜媛的儿子是什么委屈的事儿。
因为老妈是个很帅的老妈。
因为老妈是个很好的老妈。
因为老妈是他老妈。
“等会儿我去店里看着,你等会儿可以再睡会儿。”季鸢说,“但是晚上店你自己看着,我要去接江安。”
“去接江安之前去接徐姨女儿先。”老妈说,“之前你自己答应了的。”
“不是说不卖儿子的么。”季鸢笑了下。
“比起儿子自己上赶着把自己送出去。”老妈说,“还是早点趁年纪好卖掉好了。”
“吃早饭先吧。”季鸢说,“这个天气,你再不吃,凉粉都能给放成冰粉。”
“晚上九点半接回来就行。”老妈说,“你徐姨大概十点多到家,你多带她玩儿一会儿。”
“江安十点半放学。”季鸢说得没什么表情,“徐姨家在黉门那边。”
“那是你的事儿了。”老妈说,“再说江安又不是非得你去接,人家才是成年人,你一未成年。”
“知道。”季鸢皱了下眉头,“反正,我会去接的。”
“真乖。”老妈笑了一下。
“但是是最后一次。”季鸢说,“别给我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我是看你挺喜欢杜幺的,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老妈说。
“不讨厌。”季鸢说,“也没多喜欢。”
最主要的是显然更喜欢江安。
下午一整天都很闹。
这两天快英语节晚会,第四节课之后基本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特别出挑点的女生已经换了预演表演的衣服,这会儿正变着法儿站走廊里说说笑笑。
陈泽康本来想扯着游鸣出去一块儿看的,结果游鸣一直就中午的事儿缠着江安没完,最后还是陈泽康把两人一块儿拖出去靠着栏杆看别班。
“隔壁八班的那个袁悦,我第一次在英语老师边上看见她去问作业,我就知道这个英语课代表必须是我当。”陈泽康扒着江安的后背说,“你没觉得她特别漂亮吗,尤其是今天。”
“没觉得。”江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季鸢长什么样。”
“那他也是个男的。”游鸣说,“不过陈狗确实眼光不怎么样,要我觉得还是一班那个副主席好看。”
“再怎么好看你也就知道人家是个副主席,上次她扣完你分到现在连个名字都不知道,还有脸提。”陈泽康冲游鸣说完之后又对江安说了一句,“季鸢好不好看也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又不能跟我似的天天看。”
“那也是。”江安笑了笑,“但就算不提他,我还是觉得我比较好看。”
陈泽康盯着他看了挺久一会儿,最后说了声确实。
游鸣在边上笑了挺响的一声,被陈泽康搭在脖子上的手狠狠卡了一下。
他俩闹的时候江安又看了眼隔壁班的袁悦,看了之后还是觉得没季鸢好看。
这个东西主要是个先入为主的事儿。
没谁会比在意的人要更好看。
更何况在意的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漂亮。
可爱又漂亮,像一只很活的鱼,在心池里窜来窜去。
三校门口人很多。
而且各种小摊贩堵着原本就不算宽的路,整个交通跟瘫痪没什么两样,连后门那儿的小弄堂都被车给堵满了,喇叭声跟放学的铃声一块儿响。
季鸢坐在摩托上低头看手机,他来接杜幺一直停在这棵歪脖子树的下边儿,杜幺自己放学了就会走到对面这条街这边。
“鸢哥。”杜幺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同学,“这是江淼。”
江淼看着挺小一人,看人也怯生生的,只是看见季鸢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很像。”江淼转过去冲杜幺说,“你哥真的跟他很像。”
季鸢没兴趣参与小姑娘的话题,也不好奇谁跟他像,把手机收了再把老妈的头盔套在杜幺头上,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给她系扣子。
“是吧。”杜幺笑了下,拼命抬头,企图掠过季鸢跟江淼说话,“而且说话也像。”
“头低点儿。”季鸢说,“这样没法系,你头太小。”
说完这句,季鸢偏过头就看见江淼捂着嘴又开始点头。
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学快毕业的小姑娘都是什么毛病。
一个两个行径都挺诡异。
“哥,姜阿姨跟你说了来接我吗?”杜幺问。
“我哪儿看上去像是很想来接。”季鸢说了句,按了一下杜幺的头盔,“自己戴紧了,你妈十点多回家,那之前你得跟我去接一下我朋友。”
“那我先回去了,幺幺。”江淼指了一下那边儿一直往这边看的男人,“我爸在那边儿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