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谨心中一颤,并不敢回答。
黑暗中,盛星禾便问:“见到我为什么会哭?”
“啪”的一声,盛星禾打开了床头开关。
舒谨狼狈地转过头,满脸泪痕,鼻头脸颊都是红的,死死咬着嘴唇。
盛星禾终是怒了,不由分说地用手钳住舒谨下巴,令他无处可躲地面对自己,沉声道:“舒谨,看着我。”
舒谨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一直到枕头上,却还试着转开脸不愿与盛星禾对视。
泪眼模糊间,他看见盛星禾愤怒的脸庞,也看见了盛星禾同样发红的眼眶,但最终视线都落在那只灰色眼球上,俱意重生,背后发凉。
“如果你说,我就回头。”盛星禾咬着牙关,“收回你以前说过的话,这五年也不算什么。只要你说,我就给。”
长达一分钟的对峙。
盛星禾声音竟然有些抖了,厉声开口:“说话!”
舒谨仍是说不出任何字眼。
最终盛星禾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舒谨,大约十几秒后,他把舒谨翻了过去。
这一下很重很深,紧接着舒谨不断撞上床头,只好用手抓住床栏才能勉强维持住不倒下去。
早上舒谨醒来,盛星禾已经走了。
前台打来电话,告诉他:“盛先生给您续了房,您想住多久都可以。”
舒谨浑身黏腻,房间也是一片狼藉。
他裹着一件睡袍坐在客厅的桌旁,这里属于盛星禾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桌面上只留着一张薄薄的,当天下午两点回程的机票。
透过窗户眺望远处那浅蓝色海平面,这两天像是一场梦。
舒谨哑着嗓音回复:“不用了,我也要赶飞机。”
*
回到星城,舒谨还是请了一天假,在复工的前一天晚上去参加同事的聚餐。
初冬降温很快,舒谨走时还只用穿一件风衣,回来就已经得穿冬装了。
舒谨找出羊毛大衣,走下楼时觉得很冷,又倒回去换上了薄绒外套,但再次出门还是觉得冷,这才发现那种冷不是身体上的。
在离家后的第一年,舒谨也曾常有这样的感觉。
同样住大学宿舍,舍友都嫌暖气开得太高,只有他觉得冷。遇到节假日宿舍里空无一人时,更是裹着棉被也瑟瑟发抖。
后来大学毕业搬出宿舍,一连换了两个租处,都认为房东的房子漏风。
最后他也不搬了。
慢慢地,随着认识更多的人,更多的朋友,那种冷意悄然消退,可能是麻木了,也可能是适应了,舒谨很少再感觉到孤独。
聚餐的地方果然选择了自助餐。
部门十几名同事到了个七七八八,林往说到做到,为了感谢舒谨请他出去见识的豪华游,当晚大家的消费都由他买单。
年轻人聚在一起很热闹,一边吃饭一边玩游戏,讲段子。
舒谨表现得比平常安静一些,大家也只当他累了还没缓过来。
林往已经把他们这次出去玩的照片和见闻给大家分享得差不多了,舒谨一回来,大家就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盛星禾。
舒谨有心理准备,也没做出讳莫如深的样子,表现得很自然。
“以前只听说盛星禾是悦城的。”一个同事说,“我知道舒谨也是悦城的,但是没想过他们竟然真的认识!第一次有名人和我身边的人有关系,这感觉好奇妙!”
“不止是认识,舒谨不是说了吗,盛星禾是他哥。”有人这样说。
大家纷纷好奇,问起舒谨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他比我大,以前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舒谨说,“就这样的,其实关系不是很近。”
有人问:“哎,他的那个眼睛,你们认识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吗?”
舒谨坐在长桌子另一头,面前咕嘟咕嘟煮着清汤小火锅,烫菜的筷子顿了顿:“嗯。”
林往离他近,碰碰他肩膀道:“那说盛先生的眼睛是被玩伴戳瞎的,是不是真的啊?”
舒谨的筷子一松,菜就落入锅中找不到了。
他听见自己说:“我不知道。”
林往耸了耸肩,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待同事们的话题又过了一轮,林往回头看见舒谨还坐在那里发呆,就问他怎么了。
舒谨抬头,脸色很苍白,忽然对他说:“是我。”
闹哄哄的,舒谨声音不大,林往没听清楚:“什么?”
舒谨还是保持着那个音量,喃喃地对林往道:“弄坏盛星禾眼睛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