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却瞪着李侧福晋,一脸不情愿,见她要看向自己了,才收回目光,对毓溪道:“福晋不必为妾身担心,府里嬷嬷丫头都齐全,产育上的大夫稳婆也都找来候命,就差找一个可靠的乳母了,您若不在府里,真不必李姐姐为妾身做什么。”
李侧福晋目色微沉,不言语也不看她,毓溪则是淡淡道:“不过这样一说,顶好贵妃吉人天相病情有所起色,免去这样大的事,我也好安心在家照顾你和孩子。”
宋格格见福晋看着自己的肚子,下意识地朝后收了收,她知道福晋的意思,孩子呱呱坠地后,就与她没什么相干了,她平日里不能随便到正院里来,福晋不点头她连门前都不能站,也就意味着将来孩子养在这里,她想看一眼都难。
可偏偏她运气好,怀了四阿哥头一个孩子,福晋自己不生养,当然就指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不论是男是女,她这辈子是别想要回来了。
两位从福晋屋子里退出来,丫头老妈子们将宋格格围得密密实实,她心里记着福晋方才那一眼神情,心中不免烦躁,指着身边的人呵斥:“走开些,我都透不过气了,你们想闷死我呐?”
众人赶紧离远些,后头李侧福晋正好缓缓跟上来,冲她温和地笑着:“妹妹脾气可别这样急躁,将来生了孩子也是个急性子,你瞧福晋多温柔娴静。”
宋格格朝她冷笑:“李姐姐这话就奇怪了,怎么孩子的性子,就要和福晋相像?”
李侧福晋笑道:“我们的孩子,都是福晋的孩子,福晋身为嫡母,孩子们与她性格相像有什么奇怪的?我听说孕妇不宜心浮气躁,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我那儿有凝神静气的香,回头给你送一点。”
宋格格撇过脸说:“不必姐姐费心了,怎敢劳动您拿东西来。”说着招呼身旁丫头,搀扶着她们大摇大摆地走开。
跟着李侧福晋的丫鬟,是她从家里一路带到京城,原是家中乳母的女儿,与她一边年纪名唤巧珠,此刻轻声哼笑:“小姐,这宋格格也太自以为是,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像是就她会生养,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是该骄傲的,在这四阿哥府,会生养就是功劳。”李侧福晋眼底掠过寒光,“为什么会有我们?还不是因为福晋不生养,我们来,不过是为她生孩子的。”
巧珠笑道:“婚可是万岁爷指的,您不是也说,比起就进宫或去别家,来四阿哥府里是最好的结果吗?反正您被送来,没得选前程,现下来了最好的地方,安安心心过日子就是了。何况四阿哥对您挺好的,也没见不待见您呢,不过是那个宋格格招摇了些,显得四阿哥喜欢她罢了。”
李侧福晋淡淡一笑:“但愿如此。”言语间目光幽幽投向远去的宋格格,红唇微动,似吐出几个字,身边巧珠听得不真切,像是说:“她生下这个,就功成身退吧。”
一阵风吹过,树上几片枯叶凋零,巧珠打了个寒颤说:“小姐咱们回吧,北方的秋天冷得可真早。”
入秋后,一阵风一阵雨,都催快寒冬的脚步,今年夏秋全国旱涝不少,入冬之前皇帝都在忙碌赈灾之事,去年岚琪还记得皇帝高兴地对她说江南税银翻了一个倍,今年瞧着乾清宫里人人皱眉,看样子是不大好。
这上头的事岚琪不敢多问,反是儿子进来给她请安时,她心疼儿子辛苦为他准备精细可口的饭菜,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竟冲母亲说:“那日随三阿哥在内务府看了一眼后宫的账目,好些名目下的银子花得不值当,额娘既然与荣妃娘娘管着六宫,这些名目怎地不消减了,好为皇阿玛省下不少银子。”
岚琪听得又气又好笑,与他道:“你如今少年意气,什么事都想当然,额娘不怪你说话冲撞我,等你自己外头碰了壁,你就知道做事有多难了。偌大一个紫禁城,多少张嘴要吃要喝,多少事等着人去做,若非我和你荣娘娘管着,花销还要往大了去呢,你还来怪我们。亏得荣妃娘娘那么疼你,背后还叫你说不是。”
胤禛忙赔笑:“额娘可不能去对荣妃娘娘讲,我不过是一问罢了,毓溪在家也常说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别见怪。”
岚琪便问他家中好不好,宋氏的胎儿是否安稳等等。要知道,为了不让宋氏生出骄傲的心,她一直没关心过宋氏的胎儿,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在乎儿子的子嗣。如此,一则做给旁人看,二则就是做给儿媳妇看,她总是想,自己对毓溪好,儿媳妇就会全心全意对胤禛好,夫妻和睦方能家宅安宁,家宅安宁才能长长久久。
转眼第一场雪落下,旧年做的夹袄大氅还都没来得及穿,今年新制的又赶着送上来,原本是如儿子说的,一些花销名目可以消减,但天家贵胄若连几件衣裳都制不起,才是给皇帝丢脸。而朝廷的钱也不至于那么紧巴巴,不过是居安思危,眼下正是康熙盛世四方来朝的时候,后宫妃嫔们,怎能不穿戴的体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