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虽然被儿子的话噎着,可眼下皇帝重用长子的确是事实,加之去年裕亲王、恭亲王受挫,皇帝大有不再依靠兄弟,转而培养儿子的趋势,大阿哥作为皇帝培养的第一个阿哥,儿子若能勤勉努力有所出息,必然前途无量。
惠妃知道,当年太宗长子肃亲王豪格,虽是庶出,但为太宗重用战功赫赫,太宗暴毙后若非多尔衮阻挠,也许大清的历史就会改写,自然当年若是肃亲王夺得帝位,也就没有现在的惠妃和大阿哥存在,但是惠妃却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改写将来的历史。
“催也来不及了,只怕太子就等着你们这一胎落地,若是个女娃,就该赶着争皇长孙的名头了。”惠妃冷笑,又想到去年她为了说服儿子出面指证裕亲王而母子大吵一架,她不愿再发生什么事,弄得母子隔阂,此刻胤禔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只有退一步答应,“往后你们俩的事,我不再管,你好好哄着你的福晋,告诉她,我可不会再逼她生孩子了。”
胤禔这才舒口气,笑道:“额娘若真心疼她,她也不敢不孝敬,我不在京里,烦您多照顾一些。”
惠妃不耐烦地说:“她连紫禁城的门都不进,我照顾她什么?你别怪额娘多嘴,她这个长媳不做该做的事,你皇阿玛也会不高兴,我答应你不再为难她,可你好歹劝劝她,宗室里的人情往来,她不能不为你出面。”
正说话,外头有宫女进门,惠妃愠怒问什么要紧事,宫女禀告道:“奴婢听见外头传话,说皇上刚下旨册封二公主为和硕荣宪公主,指婚给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
大阿哥奇道:“怎么这么急?”
惠妃则立刻知会宫女们准备贺礼,要亲自去景阳宫道喜,虽然嫁女儿难免悲伤,可也是天大的喜事,她和荣妃如今不论关系如何,毕竟二十多年的情分。
大阿哥离开长春宫时,后宫已是十分热闹,去年一娶一嫁时,算着公主阿哥们的年纪,都盼着今年也会热闹,果然自三阿哥被指婚后,二公主很快也有了消息,接下来便是四阿哥和三公主,而四阿哥的福晋早就有了人选,外人都在好奇,会不会赶在三公主下嫁之前。
此时景阳宫内宾客盈门,荣宪公主自然是去宁寿宫给太后磕头谢恩,躲在祖母那里不愿来应付这些事,而荣妃则是云里雾里地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喜讯,等宾客散去,只剩下几人时,她才茫然地说:“皇上这是怎么的,给三阿哥指婚时就让我毫无准备,现在突然把荣宪的婚事也定了,而且六月就要嫁,他是怕时间隔久了,我会舍不得孩子吗?”
众人见荣妃眼眶泛红,知道做母亲的舍不得,劝说安慰几句后才散了,岚琪慢走了几步,荣妃亲自送她到门前,私下又说:“虽只是个郡王世子,可嫁去漠南,总比嫁去漠北好,这几年漠北不消停,年初不是又传来内讧的事吗?我这心其实一直悬着,就怕皇上把女儿嫁去漠北联姻,如今是去漠南,我也安心了。”
岚琪知道嫁女的不舍,安抚荣妃:“皇上必然是体谅姐姐的心意,才为荣宪选了最好的夫婿。六月可一晃就到了,咱们不想别的,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才好。”
姐妹俩说罢这些话,岚琪回到永和宫,进门就听见温宪唧唧咋咋的声音,里头听说额娘回来了,温宪跑着出来迎接她,岚琪嗔怪她没有公主该有的稳重尊贵,温宪骄傲地说:“额娘放心,将来我像荣宪姐姐一样嫁出去时,一定稳重端庄,绝不给阿玛额娘丢脸。”又新奇地问母亲,“将来我会嫁去哪里?额娘,我也要和姐姐们一样去草原吗,在那里我和姐姐们是不是又能在一起了?”
“草原那么大,每一个部落之间相隔千百里,怎么能在一起?”岚琪摸摸女儿的脑袋说,“你乖乖陪着额娘,慢些长大。”
这日皇帝摆驾去了景阳宫,必是为了嫁女的事与荣妃有话说,但夜色降临时,圣驾突然到了永和宫门前,岚琪彼时正和儿子女儿一道用膳,玄烨进门后说没用膳坐着一道吃,孩子们自然欢喜,可岚琪不知怎么觉得不自在,一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二来一见玄烨,平贵人那件事又浮上心头。
膳后玄烨教十三十四写字,父慈子孝天伦之乐,岚琪一直静静地陪在边上,只等孩子们都散了,梁公公送来一些奏折,皇帝心无旁骛地坐在灯下批阅,半晌突然喊她:“没墨了。”
岚琪这才从炕上离了过来他身边,站在桌案旁磨墨,缓慢的摩擦声里,皇帝一手在折子上批复,一边就问:“你今天好像不大高兴。”
岚琪道:“好些日子没见了,皇上怎么知道臣妾今天是不高兴的,平日也这样,没什么不寻常。”
“我们很久没见了?”玄烨皱眉想了想,苦笑一声,“朕还真不觉得。”
岚琪笑道:“臣妾不是计算见面的日子,只是随口一说。臣妾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事,只是今天突然有荣宪出嫁的喜讯,见荣妃姐姐舍不得,心里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