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讪讪笑道:“皇贵妃的确是咱们当中最尊贵的人,可到底不是正牌皇后,领着个副后的头衔,可不能真把自己当皇后。将来我的五阿哥九阿哥成亲,她若入主坤宁宫了,我也不敢计较,可若还只在皇贵妃位,那要我们阿哥去给她磕头,我可不依的。惠姐姐您好好想想,皇后和皇贵妃,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不同,皇贵妃怎么好自尊嫡母?”
“这两年节庆大宴,皇上身边总有皇贵妃的位置,贵妃是不提了根本比不上,后宫里头,再没有人能与皇贵妃比肩。”荣妃冷静分析,劝惠妃道,“宫里宫外传说皇贵妃要封后也非一两天,若是明日皇上带着皇贵妃受大阿哥的礼,更加说明圣上的心意,反正咱们几个都越不过她去,大阿哥真给他磕头行礼,也不委屈。”
惠妃不言语,虽然怎么看都是荣妃比宜妃来的可靠,可宜妃那几句话却正中她的心意,自己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孩子,太皇太后、太后为尊,她身为生母排在最后受礼也罢了,皇贵妃凭什么以嫡母自居接受大阿哥行礼,若说不讲究名分地位,那谁都能让大阿哥去磕头不成?
“荣姐姐的道理我也懂,问题是若真不计较这些,那还要中宫做什么,而皇上又为什么迟迟不册封她?”宜妃不依不饶,显然在她看来,这就是无法接受的事,且她不是当事人,说话当然轻松,较着劲儿冷笑,“明日若真如此,那皇贵妃就是看着惠姐姐好欺负,要借此向天下人表白她来日中宫的地位。”
荣妃劝她少说几句,惠妃摸了把胸前的朝珠,冷静下来说:“咱们这里议论有什么用,皇贵妃自然不敢自居中宫嫡母,若是明日真跟着皇上受胤禔的礼,皇上觉得不妥自然会赶她走,皇上要不言语,那就必然是皇上的意思,反正她早晚是皇后,大阿哥也不委屈。宜妹妹你少说几句,招惹了承乾宫,没好果子吃。”
宜妃白了一眼道:“咱们东西六宫分开住着,没人去嚼舌根子,她听得见什么?”
她说这话,显然冲着荣妃来,好似荣妃就是那个要去承乾宫搬弄是非的人,荣妃什么涵养怎会与她计较,自顾自帮惠妃料理一些事,待她换下朝服后一件件东西都让宝云摆放妥帖,以免明天这样那样东西找不见抓瞎。
惠妃这几天已忙得晕头转向脑袋发懵,难得荣妃愿意来帮她,又如此尽心尽力,哪儿像宜妃似的就凑个热闹什么忙也帮不上,想着姐妹俩到底二十来年的情分,心中很是感慨,谢她道:“年轻那会儿总说,将来谁先做婆婆,我算是比姐姐有福气些,提前一步了。但是荣宪也大了,三阿哥也大了,将来他们婚事,我也一定帮姐姐料理。”
荣妃却并不欣喜,拿丝帕将惠妃朝冠上的东珠擦亮,淡淡笑着:“盼着胤祉娶福晋是有的,可看着荣宪长大,我一年比一年舍不得,公主出嫁就是去千里之外,往后一辈子都难见几次,我真怕到时候,我连料理婚事的劲头都没有。”
宜妃养着妹妹留下的女儿恪靖公主,虽非亲生也十分喜爱,荣妃这句话也说中她的心意,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劝荣妃道:“她们生来富贵,金枝玉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远嫁少了天伦之乐,也算消减她们大富大贵的命,不要太满了,但求姑娘们长命百岁。”
此刻有宫女通报说德妃到了,众人惊讶岚琪为何会来,但见她笑容满面从门前进来,惠妃之前被岚琪冷待过,一直不敢再亲近,大阿哥的婚事收了永和宫不少礼,也没打算亲自去谢谢,这会儿人家自己来了,虽然笑脸相迎,心里却犯着嘀咕。
岚琪和觉禅氏怀疑明珠府毒害太子以致误杀六阿哥,对惠妃怎会友好得起来,但大阿哥是无辜的,何况是玄烨头一回娶儿媳妇,为玄烨高兴也应该。但此刻并非自己主动来,而是从慈宁宫过来,太皇太后赏赐一串新的朝珠给惠妃,颗颗珠子饱满圆润,惠妃自己那条还是封妃时得的,五六年下来已见黯淡,不比不知道,岚琪新送来的这一串,真真光彩夺目。
岚琪客气地笑着:“太皇太后说,惠姐姐平时一向不大铺张,可明日要做婆婆了,非要威严尊贵些才好。人靠衣装,这上头一点不能叫人看轻,后日一早新儿媳妇来给额娘请安时,也要打扮的雍容华贵些才好,儿媳妇都是难教的。”
宜妃笑道:“这里一屋子明明都是做儿媳妇的,这就摆出当婆婆的谱了,往后咱们可不能聚在一起说婆婆的坏话,不是打惠姐姐的脸?”
惠妃嗔怪她:“你婆婆在宁寿宫住着呢,你敢说个不字?”
都是说玩笑话,岚琪也乐得面上和气,不久与荣妃一同回去,她要去延禧宫看看觉禅贵人,荣妃与她同往,一面说:“从前惠妃总是纠缠她,眼下为了大阿哥的婚事没空来惦记,往后还要她小心些才好,八阿哥在她膝下养着,终究是个牵制。”
岚琪知道荣姐姐是万事小心的人,应得爽快,但没深究,来延禧宫时,正见易答应在觉禅氏面前说话,易答应这几天身体见好,觉禅氏也度过了高烧不退的危险日子,现下头脑清醒只是精神倦怠。而岚琪最在意的,是她额头上的伤痕,太医说能不能褪去不可知,那个伤口很深,是被生生砸了个窟窿,下巴指甲划过的伤痕就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