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逮捕柏成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
舜市郊区汉代古墓的挖掘现场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在袁教授接手后,表面风平浪静,但一想到发生在那里的两起命案,想到霍教授所干的违背道德良心之事,便涌出宛如鬼魅般纠缠不清惊悚可怖的各种念头。
生离死别早晚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等着真正发生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希望借助某种力量,让逝去的重要之人复活?
答案大概是——无数人。
这天,天空异常晴朗,澹台梵音伸一个懒腰从床上起身,在洗手间洗漱完毕,快速换好衣服。甘比诺跑到她腿边转来转去撒起娇来,她附身摸了摸它的头,从柜子里取出猫罐头倒在碗里,又给它换了盆水,把这猫祖宗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收拾好后,她这才走出大门。
外面的世界晶莹剔透,一片雪白。
吵闹声、喧嚣声、故意踩在雪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孩子的笑声,远处马路上车子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生活平静的令人莫名有些感动……
沈兆墨和穆恒正倚在车门上等她。上次在柏成友的秘密仓库分开后,就没有再联系过,澹台梵音陪池威去警局录口供时虽能看见沈兆墨,却没有见面和说话的机会,凶手落网,后续工作繁琐复杂,杀死靖馨然的彭卓义、进行违法实验的科学家、以及控制他们的商人,这些人的所在之处连个头绪都没有,显然不是放松的时候。
澹台梵音接过沈兆墨递来的早餐,取出热牛奶喝了一口,“大早上的,要带我去哪儿?”
穆恒笑容满面的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山好、水好、人更好,保准你乐不思蜀。”接着,他看着她,贱贱的挑了挑眉。
澹台梵音:“……”
不知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不来得及。
这妖孽一笑,必有灾殃,她可不想找死去。
沿着公路行驶,上了高架桥,窗外的风景很快变得极其陌生。
澹台梵音咬了一大口包子,擦着嘴角流出的汤汁问道:“柏教授怎么样了?”
穆恒扭头从她的塑料袋里取出根油条叼嘴里,“还那样,要么就一句话不说,要么就死命的跟你抬杠,还慷慨激昂的发表当今考古界的弊端,什么研究员不好好搞研究,三天两头想着怎么挣钱快,泱泱大国、几千年的古老历史早晚毁在他们手里啊等等,就是不肯好好交代问题,说起来这老头每次都能给我一种全新的感受啊。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都这么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吗?”
澹台梵音笑了笑,这话夏晴也说过。
“不是有池威的口供吗?”
“得亏有他的口供,不然更费劲!”
沈兆墨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柏成友对于杀人动机,始终坚称是自己痛恨利用文物赚黑心钱的人,见一个他就要杀一个,至于大禹九鼎,柏成友承认他对此痴迷,不择手段也要找到。我们在柏成友家中发现了个工作间,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还发现几张制作图,页面发黄看上去很有年头。柏成友的父亲是军人,在战争年间负责搞爆破,留下了很多图纸,柏成友在不到二十岁时也当过一段时间兵,那时候条件不好,他就用他爸留下的技术帮助村里人开道修路。”
“祖传技艺啊。”澹台梵音又问:“柏教授是怎么了解‘重生’计划的?”
“这说来话长……穆恒,我前头停下,后半段你来开,我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行。”
沈兆墨把车停在路边,随后把钥匙潇洒的一扔,不偏不倚的掉进刚下车的穆恒手中,扔完就钻进了副驾驶,只留穆恒一人,在瑟瑟寒风中跟嘴里塞得满满地油条较劲。
车子再次发动后,沈兆墨才侧过身,一边给澹台梵音递纸巾,一边继续解释:“柏教授宁可弄塌古格王国的遗迹也要得到九鼎,这么强烈的执着,白教授两年前的挖掘现场他能错过吗?他不但去了,而且亲眼目睹了王银林指挥实验室的人搬运人骨,柏成友运气好,因为腿的原因不敢走太近,因此没被发现。现场出事后,柏成友惦记着七鼎的下落,就去找白教授的家人讨要研究资料,白教授妻子为了不再睹物思人,也为了完成白教授的心愿,便将所有的研究资料都给了柏成友……”
“没想到里面恰好就藏着实验数组?”
沈兆墨一笑,“像不像拍电影,世上的巧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从此,柏成友就过起了一边寻找大禹九鼎,一边监视王银林的日子,后来他又察觉到姚纪青和霍于杰企图让家人复活的计划,他没法报警,仅凭一点资料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这点他心中十分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越来越火大,加上他们曾经对九鼎研究的百般阻挠,以至于最后怒火转变成了杀心。”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研究个文物都能产生杀人欲望。”穆恒无奈摇摇头。
沈兆墨说:“对柏成友来讲,考古就是他活着的意义,找寻大禹九鼎则是人生目标,现在有人在他的人生意义与目标上浇了滩泥,还用脚跺了两下脚,打着寻找大禹九鼎的幌子干肮脏事,柏成友自然打心底里恨。把王银林活埋是为了纪念白教授,两人虽不对付,但在九鼎上算是目标一致。”
“你怎么怀疑到柏教授的头上的?”
“陈副馆长提过当年讨论是否对鼎展开挖掘时柏成友也在,我去了文物局了解了下情况,柏成友是不请自来的,介于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文物局便没请柏成友,没想到他却自己来了,还意外的很支持白教授,这足以说明他对大禹九鼎的兴趣。”沈兆墨转头看了一眼车前方的路,又转回澹台梵音,“然后,我在文物局档案中找到了一张他、姚纪青和王银林兄弟俩的合照,他们之前是认识的,我顺着他这条线往上摸,查到了他曾在两年前去过出事现场所在的镇子……简单说就是顺藤摸瓜查到真相。”
穆恒故意一撅嘴,声音山路十八弯,扭着秧歌就飘了出来,“墨哥好坏,瞒着我们所有人私底下搞小动作,自己查了这么些东西,你让我们……你让奴家情何以堪,让奴家……怎么活啊……呜呜呜……”
澹台梵音瞬间打了个冷颤,沈兆墨则给了他一个硕大的白眼。
穆恒贼笑了两声,“澹台我告诉你,我们墨哥的丰功伟绩连着讲一个月都没有重样的,你就偷着乐吧。”说完,他又突然间想起什么,急忙又问,“柏成友仓库里的鼎,真的假的?”
“是四千多年的青铜鼎没错,上面也的确雕刻着大量的山水人文图案,但……”澹台梵音顿了顿,把垃圾放进塑料袋里封好,“四千年的青铜器多了,上面又没标牌,也没指名道姓的写着大禹,说实话,很难确定就是九鼎,里面的金文倒是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穆恒有点惊奇:“咱们之前找到的两块青铜碎片,是那上面的吗?”
“很遗憾,鼎虽然有缺失,但与两块碎片不符合。”
“那老头不是瞎忙活了?”
澹台梵音耸了耸肩,“他自己认为是真的,就不算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