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相互爱慕、偷偷约会、互送情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多少情书流传千古。
大彧的风气开放,虽有制约但也并不很禁止男女同游,更不禁止女子抛头露面,比后世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还得蒙上脸,被男人碰一下就没了清白什么的不知要宽松多少。
相比寻常百姓家,官宦勋贵之家的规矩要多一些,但各家公子小姐们相约同游实乃正常,这未尝不是家族之间增进情谊和了解的渠道,就如同各家府上多种多样的宴席。再古板的人家,只要是疼爱儿女的父母,都会在给他们定亲前找机会让两个孩子私下里见上几次面。
然而,再开放这里也是封建王朝的男权时代,言行有度、不过分亲近是相交相游的最基本底线。
在世人眼里,男子轻浮还可说一句风流,女子轻浮那就是真的轻浮了。
尤其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若还与其他人亲亲我我、举止暧昧,在世人眼中是轻浮没规矩,在云萝的眼里就是人品不好。
而沐国公府的这位五小姐不仅有婚约在身,与之有私情的更是未婚夫的弟弟,她自己未来的小叔子。
不管是蒋华裳还是广平王府的二公子顾安城,这两人在被撞见私下幽会、亲亲我我的那一刻,就被云萝打上了一个大写的“渣”字,没一个是好的。
所以尽管蒋华裳温柔细致将她照顾得很好,且进退有度、言谈有物,尽显名门风采,云萝却始终表现冷淡,不失礼却生疏,冷冷清清的让人难以亲近。
当然,她本身也不是容易与人亲近的性子。
沐国公府的花园很大,即便深秋时节也一样的风景宜人,不见丝毫颓败枯黄,而最惹人注目的自然要数池塘边的那一盆盆错落有致的菊花,也是今日赏菊宴的主角。
池塘不大,但围绕着池塘摆了一圈的菊花,那数量也极为可观,远远看去,红的黄的粉的蓝的一簇簇十分动人。
男女客虽从不同的门进入,现在却分散在同一片花园里,彼此之间本没有说好的泾渭分明,但或许是因为羞涩和矜持,大多都是公子与公子走在一道,姑娘与姑娘共赏秋景,即便有一同游赏的也是成群结队,单独走一起的不是年轻夫妻,就是自家兄妹姐弟,每个人都显得举止有礼不失态。
长辈们并没有与年轻人混迹在一处,他们大多坐在东边的庭院中,看着池塘边鲜嫩活泼的年轻人,也有属于她们自己的笑谈闲话和应酬。
主位上就坐着沐国公府的老夫人,大概是因为身材丰满,她脸上的皮肤也舒展着没见多少皱纹,白乎乎一团看起来特别的和气慈祥,笑呵呵的说道:“看着这些鲜活的孩子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就感觉我自个儿也年轻了许多。”
旁边的一个夫人接话道:“老夫人本来就年轻,我若是到了您的年纪还能有您这般模样,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蒋老夫人与她笑谈了两句,转头跟身旁的衡阳长公主说道:“殿下今日瞧着倒是气色极好,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见这女儿真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长公主摸了下脸,心里美滋滋的,嘴上也忍不住想要显摆,“不过是擦了些脂粉而已,本宫今日的妆容还是我家浅儿亲手给我画的呢。”
沐国公夫人顿时探身过来仔细瞅了瞅,惊讶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刚还在想着殿下的气色真好,身子也该要大好了吧?不曾想竟是姑娘的手艺。”
长公主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端起茶杯润下喉,才继续说道:“小姑娘家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嫌弃我给她准备的胭脂不够细腻,嫌弃那面脂不是太干就是太油腻,香粉太浓了她捂着鼻子就往后退,太淡了又觉得擦还不如不擦,说要自个儿动手做呢,真是难伺候得很。”
旁边一位身穿天青色比夹的夫人说道:“殿下嘴上虽嫌弃着,心里却恐怕欢喜得很。若能有一个小娇娇在身边闹着,真是要我把心肝掏出来给她也愿意。”
坐在她旁边的温夫人与她说:“你这是自个没女儿想想就觉得啥都好,那丫头们闹起来简直是要人命,我有时候都恨不得把她们塞回到肚子里去从没把她们生下来过。”
她便轻轻推了温夫人一把,笑骂道:“我看你分明是在故意寒碜我,你要是嫌闹腾,倒是分我一个呗,我保证不嫌!是二娘还是三娘又或者四娘?就把最闹腾最惹你嫌弃的那个送我吧。”
长公主笑弯了眼,问道:“温夫人家中还有三个姑娘?”
那先前说话的夫人枪嘴说道:“可不止,这三个姑娘是她嫡亲的亲女儿,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侄女养在她膝下,一个个都长得跟花儿似的,可把我羡慕坏了。”
沐国公老夫人就说道:“你也不用羡慕,抢闺女肯定是不成的,可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尚未定亲吗?把她家的闺女娶回去当媳妇不比什么都强?”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老夫人想的就是比我周全!”转头与温夫人说道,“你看看,你是喜欢我家三郎呢,还是四郎?要不两个都给了你当女婿?侄女婿也行!”
温夫人也笑骂了一句,“去你的,她们都还小呢。”
“先定个亲也无妨啊。”
旁边又有夫人加入了进来,与温夫人说道:“刚还在满口嫌弃,现在又说还小要在身边多留几年,看来也没那么招你烦。”
温夫人扶额无奈道:“您可别笑话我了,您家大姑娘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我家那几个可都是小魔星。前两天突然心血来潮说要自己做胭脂,结果把我院里新开的几盆茶花全给祸祸了,也没见她们做出个什么成果来。”
旁边的夫人们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蒋夫人也乐不可支,“姑娘家就喜欢玩这些粉啊胭脂的,想我年轻的时候也痴迷了好一阵子呢,后来发现,还是铺子里买的更好使。”
老夫人就说她:“那是你自己技艺不到家,在我年轻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能得一盒广平太妃亲手做的胭脂,哎呦,那可真是好!”
一直坐边上没有说话的广平王妃此时也开口说道:“母亲她如今还会在闲暇时自己做一些,说外头买来的都不好使。”
蒋老夫人的脸色不自觉的淡了一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老姐妹的儿媳妇。
蒋夫人看了眼婆婆的脸色,含笑与广平王妃说道:“我家五娘前些时候还得了太妃派人送来的几盒胭脂,藏得跟个宝贝似的,轻易都不许人动。”
老夫人接口道:“可不就是宝贝?外头买的那些真是比也不能比。”
又转头与长公主说道:“殿下今日的妆容甚是精致,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想来您家也是个手巧的姑娘。”
长公主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广平王妃身上收回,又拿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往日病恹恹性子却孤傲难说话的衡阳长公主此时却格外和气,笑盈盈的说道:“也是她自己爱琢磨,弄出了一种面脂,涂抹之后十分的细腻水润,肤色都变白了些。还跟说我,洗脸之后直接上妆是不对的,会损伤皮肤在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还容易提早出现皱纹。”
下面的好几个夫人都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云萝完全不知道她的公主娘正在开美容大会,也不知她是怎么从云萝的零星几句话里总结出来了那么长篇的内容,忽悠得那些夫人们一愣一愣的。
主要还是云萝的那个妆画得好。
水池边,花丛中,淑女窈窕、公子翩翩,气氛正是好时候,云萝却逐渐避开人群在假山上找到了一个极好的藏身处,足够她在那里躲清静。
她便让兰香和月容自己去旁边玩,两个丫鬟都有些无奈,兰香还翻上假山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不妥的才放小姐上去,然后和月容一起在旁边打转,并不敢走远。
躲在那里面,云萝还听见假山下的几盆菊花旁,有人在轻声谈论,“品相这般好的瑶台玉凤也只有在沐国公府才能见到了。”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绿牡丹吗?这绿色的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不是的,这是绿云。”
“唉?是吗?”声音软软怯怯的,“那绿牡丹是长的什么模样?我只听人说过,从不曾亲眼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