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气多大呀!便是个成年男子都比不上她。
这么一推加一撞,顿时将郑玉莲推了出去,也撞得孙氏接连后退,然后母女两一起跌坐到地上,滚成一团又摔了个四仰八叉。
霎时间,屁股疼,大腿疼,腰疼,还有肚子疼。
简直是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云萝冷冷的俯视着眼前“哎呦呦”叫唤的两人,“再敢对我动手试试!”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kitty猫。以为仗着年纪大、辈分高就能为所欲为?本姑娘一忍再忍,你们倒是得寸进尺,一言不合就要抓脸抽巴掌!
孙氏猛的抬头盯上她,却被她的目光吓得刹那噤声。
云萝收敛目光,一脚踹开爬起来就又要朝她扑的郑玉莲,声音冰冷,“我不介意折了你的爪子。”
郑玉莲顿时就被吓住了。
云萝又骂了一句“孬种”,转身离开。
迎面却看到郑大福站在几步外,正皱着眉头一脸严厉的看着她,“殴打姑母,还把亲祖母撞倒在地还出言不逊,你这是忤逆不孝!”
云萝冷眼对上,毫不退缩,“为老不尊、为老不慈,还想让后辈恭顺孝敬?我倒是觉得您应该好好的管一管老太太和小姑,好歹也出了两个读书人,若被人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偏心刻薄还惦记别人家东西的母亲和祖母,也不知要被怎么笑话。小姑十五岁了,听说你们正打算要给她相亲?”
郑大福脸色铁青。
云萝说完之后就从他身边走过,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冷笑着说道:“大伯和大哥读书科考的银子,大伯娘他们在镇上吃用花费的钱,可大都是我爹和三叔他们用血汗换来的,是我们从嘴巴里一口一口省下来的!您的长子和大孙子有出息,考了秀才考举人,以后还要当官改换门庭,您的闺女是心肝宝贝受不得半点委屈,所以就可以不顾我们的死活了?”
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郑大福站在原地,脸色接连变化宛若调色盘。
许久,他用力的闭上眼睛狠吸了一口气,却止不住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的颤抖。
这话说出来,太扎心了!
他在这里心神难定,几步外的孙氏眼见着云萝离开,终于拍着大腿哭骂了起来:“遭瘟的小畜生啊,老天爷迟早落个雷下来劈了你……”
孙氏并没有因为云萝和张拂的关系而多分得了肉,这让她十分的心疼不甘,就仿佛是自家的猪肉被分了出去一般。
不过她虽不高兴,但村里的家家户户分了肉却都极高兴,一时间笼罩在白水村头顶的阴云的稍稍的消散了一点。
剩下的猪头下水大骨头则在里正家煮了两大锅,请了村里几个有名望和辈分高的人来,大吃一顿。
郑大福和郑丰年父子两人都在被邀请之列。
那边在吃肉,这边尽管得了好大的一块,但孙氏显然没有要让家里每个人都尝尝肉味的意思。
她亲自切了薄薄的几片,就着青菜煮了好大的一盆,然后在开饭前扒拉着菜盆往郑玉莲碗里夹了两片,又给两个儿子各夹了一片,然后是李氏和郑文浩都分了一片,最后,她自己的碗里埋进一片。
没了!
云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细想想,却又觉得这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毕竟,连大房的郑云兰和郑云丹都没有呢。
孙氏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吊着眼皮子从刘氏到吴氏,再从云萱到云梅,一个个的全瞪过去,“看啥看?一个个全是饿死鬼投胎的!”
郑丰收夹着薄薄的、几乎透明的那一小片肉,舔了下嘴唇,说:“娘,今儿不是刚得了那么大块肉吗?你怎么不多做点?天这么热,仔细别放坏了。”
孙氏顿时横过去一眼,“肉肉肉,一天天的就想着吃肉,怎么不把我的肉割了拿去吃了算了!总共就那么点,一顿吃了,你爹和你大哥不要吃啊?过两天你大哥他们回镇上,不得叫他们带上点啊?”
看着老娘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郑丰收心里没滋味极了,却还是说了一句:“我媳妇怀着双胎呢。”
昨儿还见了红,现在还躺床上起不来身。
“呸!就她娇贵,又是请大夫,又是要吃肉的!谁还没生过孩子?生到现在也不过生了两赔钱货,这种媳妇娶了来有啥用?”目光却虚虚的有点不敢往郑丰收身上放,只拿筷子在菜盆里用力翻搅了几下,说,“这么多油星子,还不够她吃的?”
“啪”一声,云萝将一碗米汤一口喝光,重重的放下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之后,伸手点了点孙氏和郑玉莲,又从李氏母女三人的身上划过,说:“都是赔钱货。”
孙氏的脸霎时铁青,郑玉莲也扔下了碗筷就要骂。
云萝却哪里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手中的筷子一转,给身边几个小的都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快吃吧,要没有我师父,你们连油星子都没得吃!”
一句话说完,在场的几人顿时脸色各异,分外精彩。
这天深夜,当几乎所有人都沉睡入梦的时候,河边的石滩地上却悄悄燃起了一个火堆,一只缺了口的铁锅架在火堆上,“咕噜噜”的冒着肉香味。
“三姐,好了吗?”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吞咽口水和肚子叫唤的声音,煞是响亮。
“快了!”云萝头都不抬,她也饿得很。
远处,有个黑影正蹑手蹑脚的往这边摸过来,手上晃悠悠的似乎还拎着一坨什么东西。
云萝最先发现他,眯起眼仔细的辨认着那人形,忽然喊了一声:“三叔。”
那黑影在原地静止了片刻,然后索性放开脚丫子小跑着奔了过来,“快快快,我带了老大的一块肉,一起煮了!”
云萝皱眉,“雉鸡和野猪肉一锅煮?窜味了!”
“瞎讲究!不都是肉?”郑丰收混不在意,说着便急急的跑到河边将那块肉随便一刷,回头“咕咚”一声扔进了锅里。
当第二天孙氏一早起来首先去检查昨日藏起来的那块野猪肉,却发现那肉不翼而飞的时候,自是又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
郑丰谷牵着牛出去,悄悄问坐在牛背上的儿子,“小彬啊,你们昨晚上出去的时候,不是说你三姐姐留了一只雉鸡吗?”
“对啊。”文彬眨巴着眼,“可后来三叔也来了,还拎了好大的一块肉呢。雉鸡炖肉可好吃了,我还给爹也留了一块呢。”
郑丰谷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块肉,白花花的只添了一点盐味儿,却油汪汪的让他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不由得一阵脸红,忙往儿子那边推了过去,“你……你快藏好,爹不爱吃这个。”
类似的场景也在刘氏和云萱去河边洗衣服的路上发生,而云萝则第一次主动找上了她三叔。
郑丰收虽性子精怪不着调,但以前也是一心供养着他大哥和大侄儿读书科考,除此之外再时不时的给自己弄点好处,与二房其实并不亲近。
不过最近,事情一桩桩的发生,他倒是回过味来了,对老大一家的意见越来越大,倒是跟二房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尤其是云萝,尽管前不久还被她不顾叔侄情谊的差点活埋,但他还真对她多了几分心。
也因此,云萝冷眼看着三婶的脸色,便有点不忍心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被孙氏给折腾没了。
此时,郑大福去田里查看秧苗的生长情况,郑丰年和郑文杰又以读书的名义躲进了屋里,李氏带着两个女儿在郑玉莲的房里陪着孙氏一起嘀嘀咕咕的说得正乐,吴氏躺在屋里养胎,云桃小姐妹两出门割猪草去了,而郑丰收正坐在杂物房门口修理着木犁,准备明天就下地耕田。
被水浸泡了几天,泥土都松软了,正好耕田。落在田里的谷子也清理得差不多,余下的那些只能等以后再处理,毕竟农时不等人。
唯一的空闲人云萝便在郑丰收面前蹲了下来。
郑丰收诧异的抬起头来,“小萝,你是有啥事?”
云萝看着他,神情淡淡的,却率先放出一个惊雷,“三叔,我想分家。”
郑三叔的手霎时狠抖了两下,“你你你说啥?”
内心震惊,出口的声音却下意识的压到了最低。
嘴角轻轻的弯起了那么一点点,她手指轻敲着木犁,继续放雷,“不分家,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先顾着大伯和大哥读书科举,顾着大伯娘他们在镇上吃好喝好,还要顾着给小姑攒嫁妆,到最后我们连想多吃点粮食都不能。我弟弟读书好,我上次还听到大伯和大伯娘偷偷的说,说我弟弟读书比当年大哥还要好,他们要想法子让我弟弟不能再继续学下去,免得坏了性子跟大哥争抢。”
郑丰收的脸色一变。
云萝仿佛没看见,语调慢悠悠的始终不曾有多大起伏,惊雷一个又一个却是放得毫不含糊,又说:“不分家,家里不管有多少东西都没有我们的份。可我想让我弟弟读书,不仅仅只是在家里识几个字。他若争气,我便送他去镇上,县里,甚至是府城的书院。我二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奶奶给小姑攒了那么多嫁妆,我二姐却连一件新衣裳都要偷偷摸摸的做,做了也舍不得穿。”
又看一眼他,说:“三婶动了胎气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想有好东西给她补补身子。连云梅都晓得跟姐姐出去割猪草呢,她们倒是躲在屋里清闲得很。”
说着,侧头望了眼正房西屋,一阵阵的逗趣说笑声正从那里面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