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内官顾不上请安,连摔带爬地冲进内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万岁,小满公公有事要禀!”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徐甫皱眉,面露不豫之色,正要开口斥责内官失礼,御座之上的朱瑄摆了摆手。
众人立刻噤声。
内官爬起身,走到御座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在场诸人低着头,不知道内官说了什么,只听脚步声骤起,左右内官忽然全都动作起来,织金长靴踏在地坪上,几声沉重的钝响。
众人大惊,皇上居然站了起来!
朱瑄骤然站起,扫一眼阁中大臣,道:“诸卿先告退。”
声音不复刚才的从容冷静。
众人竭力掩饰住心中的惊诧,齐声应是,告退离开。
吴健第一次面圣,惶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时手足无措,双腿像灌满了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徐甫走到他身边,拉了他一下,他才猛然醒过神,跟着一起退出暖阁。
大臣们的身影刚刚转过屏风,朱瑄走下御座,疾步走向穿堂的方向,冷声问:“为什么不拦着皇后?”
内官小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大怒,突然说要去西苑……小的们拦了,实在拦不住!”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心头肉,平时有点小磕小碰,皇上都会心疼半天,他们倒是想拦皇后,但谁拦得住盛怒的皇后娘娘?真冲撞了皇后,日后皇上怪罪下来,受罪的还是他们。他们畏手畏脚,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皇后突然弃了轿辇,蹬鞍上马,一骑绝尘,飞驰而去。
扫墨立刻飞身上马赶上去,禁卫军慌乱了一瞬,也拍马赶上,只剩下一群惊惶的内官站在宫门前,焦头烂额。
说话间,小满迎头冲了过来,看到面色沉凝的朱瑄,立马跪下请安。
朱瑄几步下了长廊,袍袖猎猎飞扬,挥挥手,示意他直接禀报:“皇后已经出宫了?”
小满一头的汗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万岁,皇后娘娘已经出宫了。小的为娘娘安排车轿,刚出了宫门,娘娘忽然让轿辇停下,直接骑马出宫,小的派了禁卫沿路护卫……”
朱瑄眉头皱得更紧,拔步出了内殿:“备马!”
内官们瞠目结舌,难道皇上要亲自去追回皇后娘娘?
小满一脸骇然,要是皇上有什么闪失,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连忙道:“皇上放心,扫墨跟着娘娘一起去了。”
朱瑄双手紧握成拳,面色阴沉,重复了一遍:“备马。”
声音比腊月天里兜头浇下来的雪水还冷冽。
小满抖如筛糠。
这下子内官们不敢劝了,飞奔下去催促值守太监赶紧备马。
一刻钟后,朱瑄仍旧穿着刚才召见大臣的常服,骑了匹快马,在殿前金吾卫和近卫的簇拥中追出大内宫城。
……
罗云瑾和其他大臣一起退出内殿,刚离开乾清宫,叫来下属,问:“坤宁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能让向来沉静淡漠的朱瑄瞬时变了脸色的事,一定和金兰有关。
下属摇摇头,道:“坤宁宫守卫森严,小的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只知道刚才坤宁宫的大总管安排了轿辇,可能是皇后娘娘逛园子去了。”
坤宁宫和当初的东宫一样,不仅岗哨严密,内外伺候的宫人嘴巴也紧,个个守口如瓶,除了帝后朝夕不离、同进同出之类人人都知道的琐事,探听不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罗云瑾没有特意让人去打听坤宁宫的事,下属知道的不多。
他抬头望着日光下熠熠闪光的飞檐,出了一会儿神,另一名下属找了过来,抱拳道:“统领,万岁出宫了!”
罗云瑾霍然转身。
下属小声道:“万岁刚才突然离宫,看样子是直接出城了。”
罗云瑾凤眸微眯。
金兰出城了?
他双眉略皱,下意识拽出腰间革带上的马鞭,往前走了几步。
下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罗云瑾不知道想到什么,陡然停了下来。
下属吓一跳,险险在撞上他的前一刻刹住脚步。
罗云瑾立在阶前,仰头凝望晴朗的碧空,吩咐下属:“传令都知监,各处戒严。让金春他们抄近路骑快马赶去西苑,若见到贵人,护卫左右,若贵人无恙,不必现身,不要惊动贵人。”
下属领命而去。
……
离宫正殿门前,马蹄声如闷雷滚过,漫天尘土飞扬,戍守的太监和禁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回廊,上前迎接。
不等身下坐骑停稳,头戴大帽、一身猎装戎服、作男装打扮的金兰已经飞身下马,快步拾级而上。
若在平时,扫墨看到这么利落漂亮的动作,肯定要忍不住赞一声好,但是当那个骑手是皇后娘娘时,他心惊肉跳,脊背爬满冷汗,滚下马背,疾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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