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张芝听说了这事,劝嘉平帝息怒,说钱兴这些年苦心孤诣,为替嘉平帝祈求福泽兴建祠庙,不敢松懈,忠心日月可鉴。
嘉平帝虽然不管庶务,也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知道内库的钱财一定是被自己的近侍耗费光了,没有大肆宣扬。
不过他也没有惩治钱兴。
谕德站在书案前,道:“内库无钱,圣上下旨命户部再支取十五万两银子,户部直接封驳了诏书,司礼监钱兴不敢理会这事。”
户部官员说了:要钱没有,要命,皇上尽管来拿吧!
嘉平帝一次次下旨询问,从每人再拨五万两到四万两、三万两,最后一万两。
户部官员就是不松口,问什么都是一句:没钱!
谕德忧心忡忡地说:“圣上恼怒,就怕会生变。”
朱瑄合上折子:“让沿路各地官仓支米,供给花用,不许惊扰民仓。”
谕德和礼部官员想了想,连连点头。
五万两银子真的不少了,三位皇子的就藩地都是水土丰美的富庶之地,不愁没钱过日子,户部不可能再支取银子给嘉平帝贴补儿子。让沿途粮仓支米这法子可行,既省钱,也不会扰民,户部官员也用不着见人就哭诉说他们被逼得想上吊。
商量完皇子就藩的事,几人告退出去。
近侍在门外廊下等了半天,看到几位官员离开,从侧门进了内殿,拱手道:“千岁爷,罗云瑾已经顺利抵达河间府。”
朱瑄头也不抬,问:“钱兴的人呢?”
近侍道:“钱兴的人先赶到河间府,他们直奔官驿,要求见罗云瑾,罗云瑾的属下借口说他去乡间丈量土地了,拖延了一天,罗云瑾及时赶到,他们没找到证据。”
罗严谨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田埂边,别说钱兴的人惊疑不定,就是他自己的属下也没看出他身负重伤。
钱兴的人到处探查一番,没有找到罗云瑾的破绽,其中一人还是怀疑罗云瑾,趁他夜里熟睡时偷袭,想抓住他的把柄,被他一刀砍了脑袋。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出河间府。
近侍禀报完,躬身退出去。
扫墨倒了一盏热茶送到朱瑄手边。
朱瑄放下折子,喝了口茶,道:“圣上已经知道内库的事情了,告诉给事中,从明天开始他们可以开始弹劾钱兴。”
扫墨应是,心中隐隐佩服朱瑄。
一环扣一环,逼皇子出京就藩只是顺手罢了。
他小声问:“既然罗云瑾及时赶回河间府,他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扳倒钱兴?只要钱兴被抓,不愁他不开口。罗云瑾擅长审讯,他亲自审问,钱兴一定会老老实实交代薛侍郎是被谁逼死的。”
朱瑄摇摇头:“钱兴不足为虑,抓了钱兴,逼他供出实情,不会改变什么。”
钱兴只是奉命行事,抓了他没用,只要嘉平帝压着薛家的案子不让别人查,薛侍郎就不可能雪冤。
朱瑄拿起另一封折子:“这事必须另外找一个人……一个可以揭开薛家旧案,把这事公布天下的人……”
扫墨皱眉思索了片刻:“您是说谢太傅?”
朱瑄点点头。
说起来,谢太傅是薛侍郎的旧相识,两家还是亲戚,由谢太傅翻出薛家旧案,应该不会引起嘉平帝的怀疑。
……
在礼部官员的百般催促之下,德王和庆王启程离开京师,分别就藩山东、河南。
赵王试图做最后一搏,奈何没有人敢接他的茬,周太后和郑贵妃袖手旁观,他终日上跳下窜,结果连嘉平帝都嫌他多事,怒斥他浮躁偏执。
这年端午,赵王没能看到西苑跑马走解的盛大场面,灰溜溜地携妻带女南下就藩。
赵王妃离宫之前,抱着小郡主求见金兰。
朱瑄早就吩咐过了,东宫的人不敢放她进内殿。
赵王妃在长廊外等了很久,小郡主趴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金兰在内殿书房看书,对宫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王妃一直等到天黑,赵王派人催她回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一脸麻木,抱着小郡主,转身离开。
离京的那一天,赵王妃坐在摇摇晃晃的轿辇里,想起自己嫁给赵王的那一天,处处张灯结彩,婚宴盛大隆重,十里红妆,人人称羡。
宫里的人却都在讨论东宫:前些天皇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那才叫热闹呢!
赵王妃当时眉尖轻轻皱了一下,心想:她不比太子妃差什么,凭什么沦为太子妃的陪衬?
原来早在入宫的第一天,她心里就埋下了不甘的种子,所以刚进宫她就迫不及待地试探太子妃。
而皇太子和太子妃至始至终都没把他们夫妻当成对手。
赵王妃掀开帘子,回望远处巍峨恢弘的大内宫城,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曲终人散,人人欢喜,只有她满腹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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