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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皇子们刚刚返回大内,茶都没喝上一口,就听说礼部和宗人府上折子催促他们就藩。
不啻于晴天霹雳。
德王和庆王胆子小,目瞪口呆之后,哆哆嗦嗦着翻出之前准备好的折子,主动奏请出京。
赵王那边不敢相信朱瑄居然挑在这个时候发难,一时六神无主、焦头烂额,迟迟没有反应。
半个时辰后,赵王哭着进殿,说自己舍不得年迈的周太后,舍不得郑贵妃,舍不得嘉平帝,又抬出刚刚出生的小郡主,请求多留两个月,等过完中秋再出京。他还没能在老祖宗膝下好好尽孝,老祖宗只有小郡主这么一个重孙女,他不忍带走小郡主,只求能让老祖宗过一个四世同堂的团圆佳节。
阁老们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既然要过中秋,那重阳、万寿不如也一起过了,万寿都过了,马上就是过年,朱瑄总不能在寒冬腊月的时候赶兄弟出京,一拖再拖,赵王还可以在京师待个两年。
就在所有人以为嘉平帝又会和稀泥的时候,出乎众人的意料,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朱瑄,叹口气,摇了摇头。
赵王瞠目结舌,脸上血色褪尽,瘫软在嘉平帝脚下,久久没有回神。
大臣们簇拥在朱瑄身边,含笑和他说话。
赵王看着面容平静、从容和大臣们周旋的朱瑄,想起那一箱血淋淋的人头,突然明白过来:皇兄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至始至终,他根本算不上是朱瑄的对手,朱瑄想要对付他,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皇兄心性坚韧,非他所能及。
半晌过后,赵王跌跌撞撞出了乾清宫,近侍一脸惊惶地找了过来:“殿下,王妃求见老娘娘,老娘娘避而不见,王妃抱着小郡主跪在垂花门前哭求,老娘娘也没吭气。”
赵王呆了一呆,呵呵冷笑:周太后没有什么过人的政治谋略和智慧,她能作威作福,不过就是仗着她是嘉平帝的亲娘,之前周太后刻意抬举他和赵王妃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真的扶持他,只是利用他让郑贵妃难堪,给东宫施加压力。
现在朱瑄动手了,周太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不管哪个孙子成为皇太子都影响不了她的地位,她自然不会真心为他谋划。
赵王早就知道周太后和郑贵妃都不是可以依靠之人,他不在乎她们是不是真心扶持自己,只要有人和他利益一致,帮助他动摇朱瑄的储君之位,他甚至可以放下天家骨血的尊严,选择投靠司礼监太监。
他以为自己威胁到了朱瑄,事实却是朱瑄从未将他视作对手。他就像跳梁小丑一样上跳下窜,朝臣们冷眼旁观,全都把他当笑话看。
难怪朱瑄能够一次次躲过钱兴和郑贵妃的戕害,身处风雨飘摇之中,始终屹立不倒。
赵王踉跄了几下,摇摇摆摆地走下石阶。
皇兄没给他拖延的机会,他输得彻彻底底。
朱瑄站在月台前,凌风而立,目送失魂落魄的赵王一步步走远。
他不曾为难自己的弟弟,不过从礼部官员和宗人府堵住嘉平帝的那一刻起,德王和庆王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他们畏惧他,一看到他就瑟瑟发抖,忙不迭地保证会立刻回去收拾行囊,月底就能出京。
朱瑄站在两个弟弟面前,转头嘱咐礼部官员不能怠慢几位皇子,礼部官员恭敬应是。
德王和庆王感恩戴德,谢了又谢,诚惶诚恐地告辞离去,生怕多待一会儿就会被他怀疑。
……
内殿烛火照耀,灯火通明。
朱瑄回过神,拉起金兰的手,和她十指交握。有她陪伴在他身边就够了,身为皇家骨血,注定亲缘淡薄,他不必奢求太多。
金兰陪着朱瑄用晚膳,他一下午和大臣商议庶务,一定没吃好。
朱瑄坐在月牙桌前,沉默着吃完一碗鸡丝面。
金兰看他吃完,望着他灯下犹如美玉的侧脸,抬手抱住他,轻声道:“五哥,我陪着你。”
朱瑄搂住她,抱得紧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圆圆,你要说话算话。”
金兰笑了笑,坐到他腿上,脑袋蹭了蹭他脖颈:“这还能有假?”
朱瑄也笑了一下,双手用力抱住她娇软的身子,让她贴在自己胸膛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慢慢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
第152章 就藩
微风拂过槅扇外苍苍郁郁的松柏,树影婆娑。
郑贵妃怕热,屋中纱帘高卷,冬日的暖床帷帐早已经撤去,明亮的光束透过窗玻璃照进内殿,槅扇里外一片透亮。
佛龛前的香炉里逸出屡屡青烟。
郑贵妃躺在美人榻上,怀里抱着狮子犬,戴了累丝镶嵌宝石护甲的手指轻轻拨弄狮子犬肥大低垂的卷耳朵。
宫人进殿通禀:“娘娘,德王妃、庆王妃来向您辞行。”
郑贵妃神思不属,愣了好一会儿:“辞行?”
宫人小声说:“娘娘,赵王、德王、庆王就要就藩了,湖广、河南、山东几地的藩王府早就建好,户部拨了就藩银钞,启程的日子已经定了。”
郑贵妃回过神,冷笑了一声:“都说太子儒雅宽和,本宫从来不信,也该叫他们看看太子的手段。这一手真是狠辣无情,不声不响的,藩王府建好了,银钞也拨了,皇上从良乡回来,正是满心不耐烦的时候,朝官们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下来,几位皇子猝不及防,除了磕头谢恩以外,还能怎么办?连向来最喜欢推三阻四的户部都痛快地拨了银子,他们不走不行啊!”
朱瑄实在太狠了,他们刚刚从娘娘庙回京,一口茶都没喝呢!正好几位王妃连箱笼都不必收拾了,直接搬上马车就能出发去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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