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瑾刚刚死里逃生,又开始躲避陆瑛的围剿。
那天娘娘庙突兀响起钟声,就是他第一次被陆瑛发现的时候。
“这么说我们抵达娘娘庙之前,你已经混进禁卫军了……”金兰终于理清了思路,“你怎么不来找扫墨?他可以帮你掩盖踪迹。”
罗云瑾沉默了一会儿,说:“钱兴想借机兴风作浪,我不能给他机会。”
他苦笑了一下。
精骑紧追不放,他难以脱身,只能躲藏,钱兴已经怀疑他了,他不能和东宫的任何人手接触。可是最后还是金兰救了他,还把他带了回来,如果他一直昏迷不醒的话,他会被带回东宫,如果这一切都是钱兴的计谋……
他不能回京!
罗云瑾眉头轻皱,道:“钱兴肯定已经派人去河间府了,我必须赶在他们的人抵达河间府之间赶回去。”
金兰诧异地看着他:“你伤得这么重,还要去河间府?”
罗云瑾一笑,浑然不把身上的伤口放在心上:“没事,我习惯了。”
他顿了很久,接着道,“我命硬,死不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身处绝境。不满二十岁就被打发去西北督军,军中武官瞧不起太监,多次故意把他送到前线送死。第一次面对凶神恶煞、杀人如切瓜砍菜的骑兵时,他心里也害怕,不过他没有后退,拔出弯刀,冷静沉着地守住了队伍。那些武官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守城将领不战而逃时,那些军士才会听他的号令,死守城池。
蜡烛快烧尽了,烛火剧烈颤动了几下,火光熄灭。
一室幽暗,烛台前缕缕青烟缭绕。
黑暗中,罗云瑾咳嗽了几声,道:“你可以叫扫墨进来了。”
金兰站起身,小脸紧绷,脸上神情凝重。
“你放心……”罗云瑾低声道,“就算我真的想刺杀皇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我不能连累你。”
金兰咬了咬唇,没说话,转身拨开帘子。
身后继续传来罗云瑾说话的声音:“圆圆,我分得清恩怨仇恨……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这一切和朱瑄无关。”
金兰脚步一顿,回过头。
罗云瑾面向里,没有看她,声音平缓,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圆圆,你不用害怕,我绝不会伤害你的丈夫。”
他曾经想杀了朱瑄,结果却彻底失去她。
身上伤口疼得厉害,浑身骨头像是被万钧巨石碾过,仿佛有几十柄利刃同时剜他身上的血肉,摧心剖肝,五脏六腑都在疼,罗云瑾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不会再犯错了。
金兰出去了,不一会儿扫墨掀帘走进内室。
“你要回河间府?”扫墨双眉紧皱,“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罗云瑾抬起头,金兰跟了进来,手里拿了盏琉璃灯,放在窗下的高几上,琉璃灯的光芒照亮她娇艳的脸庞。
他没有收回目光,沉声道:“我必须赶回去,钱兴已经派人去河间府了。”
知道他不会向自己透露太多,扫墨也就没有多问,点点头:“可是现在陆瑛查得实在太严了,怎么把你送出去?”
钱兴执意要活捉罗云瑾,而陆瑛是真的在抓刺客,良乡官驿内外守卫森严,他们很难有机会送出一个大活人,近侍中认识罗云瑾的人太多了,罗云瑾又是这样出众的相貌,不容易隐藏于人群之中。
罗云瑾看一眼窗外,“明天上午你们直接离开,我留在馆驿,等圣驾入京,我再找机会离开。”
金兰放好琉璃灯,坐回圆凳上,闻言,摇摇头:“不行,那太危险了。陆瑛和钱兴都会派人留守官驿,你身受重伤,不能冒险留下。”
扫墨也不赞同:“钱兴的精骑一直跟在后面,陆瑛又派近卫巡查,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两方追捕?”
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可不能又落到近卫手里。
扫墨想了想,道:“不然还是把你带回东宫去吧,等回到东宫,我们就有机会送你出去,钱兴和陆瑛都不敢朝东宫伸手。”
罗云瑾摇头:“事不宜迟,钱兴一旦确认我人不在河间府,事情就难办了。”
他必须马上赶回河间府,此事因他而起,他不想再把东宫扯进来。
扫墨一筹莫展。
金兰沉吟了半晌,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罗云瑾和扫墨都朝她看了过来。
金兰慢慢地道:“郑贵妃这次也随驾了,她带了只狮子犬……明早你们想办法把狮子犬引走,我去帮郑贵妃寻狗,找机会送罗统领离开。”
郑贵妃和嘉平帝同乘一辆马车,抵达娘娘庙之后她罕见地闭门不出,吃素斋的时候也没有现身,后殿走水,她照旧待在屋中。宫人私底下议论说郑贵妃花费数十万金在娘娘庙正堂前立了石碑,每次来娘娘庙她都会避开众人,和庙里的老道谈古论今,等闲不许别人打扰。
金兰当时心想,谈古论今是假,求子才是真,不知道郑贵妃又从老道那里讨了什么求子秘方,躲在屋里虔诚祷告呢!
郑贵妃出宫的时候也会带上爱犬,昨天桃仁还抱着狮子犬来找金兰玩,听说金兰不舒服,只得失望而返。
“不行!”
罗云瑾看着金兰,摇了摇头。
他不想牵连到她。
金兰没看他,对扫墨道:“你去和小满商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走罗统领,其他的事情等回京以后让太子拿主意。”
扫墨斟酌了一番,拱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