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靠在朱瑄身上,和他说着话。一会儿说这几天看的书,说最近在看《天文书》,看得晕头转向的,一会儿说她最近吃的好吃的吃食,说最近宫里时兴穿苏样衣衫,说她开始让宫女管理账务,又挑了一批年纪小的宫女跟着黄司正读书……杂七杂八的,什么都说。
朱瑄揽着她的肩膀,静静听着,听她提起《天文书》,轻笑了一声。她喜欢看这些偏门杂类的书,看不懂就一条条查,一句句研究。
他和她解释书里的内容,帐中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
金兰依偎在朱瑄怀里,听他低声说话,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越来越放松,也不像刚才那么发烫了,心里松了口气。
说着说着两人困意上来,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不一会儿帐中只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金兰睡得不怎么踏实,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和朱瑄靠在枕上睡着了。
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先伸手摸摸朱瑄的脸。
他今晚难受,可别再着凉了。
手指刚刚碰到朱瑄的脸颊,一阵湿意。
金兰怔了怔,收回手,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朱瑄颊边的长发。
朱瑄还在熟睡,梦中双眉紧紧皱着,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金兰鼻尖发酸,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心口疼得厉害,俯身轻轻抚平朱瑄微皱的眉。
朱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双手紧紧握拳,薄唇间断断续续溢出几个模糊的字音:“她竟然敢……竟然敢……”
金兰轻抚他的眉,柔声唤他。
朱瑄像是被梦魇住了,一句句重复:“她竟然敢……”
金兰眉头轻蹙,凑近了些。
朱瑄声音沙哑,一字字地道:“她竟然还敢提我阿娘……”
金兰怔住。
已经是半夜了,床帐前灯火朦胧,一室幽光浮动。
周太后今晚提起淑妃了。
金兰呆坐了片刻,心底顿生凉意。
也更加明白朱瑄这些年过得有多小心谨慎。
半晌后,金兰回过神,轻轻抽走朱瑄背后的枕头,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锦被。下床掀开锦帐,让守夜的内官吹灭烛火,吩咐杜岩重新熏一支助眠的甜梦香。
杜岩换了鎏金香炉里的香块,淡雅的香气弥散开来。
金兰把香炉挪到槅扇里,摸黑爬回拔步床上,钻进朱瑄的被窝中,轻轻搂住他的腰,整个人钻进他怀中,蹭蹭他的脖子,娇笑着柔声唤他:“五哥……”
朱瑄眉头紧皱,慢慢睁开眼睛,眸光朦胧。
金兰朝他耳朵吹气。
朱瑄从梦中苏醒,意识还有些模糊,愣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
金兰搂着他,小声说:“你太困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朱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金兰的肩膀,捏捏她手心,发现她肩膀是凉的,手心也冰凉:“怎么这么冷?忘了换汤婆子?”
金兰握住他的手,往他怀里蹭,软语撒娇:“刚才起夜了,有点冷,你帮我暖暖。”
朱瑄没有多想,立刻抱紧了她,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圆圆有没有好一点?”
金兰轻轻地嗯一声,把脸埋进朱瑄怀里。
第124章 生母的死因
翌日早上,半敞的轩窗前一片昏暗,风中传来沉沉的报晓钟声,旷远悠扬,缭绕盘旋,久久回荡在连绵错落的层台累榭之间。
皇城内次第响起相和的钟鼓声,坊间寺宇敲响大钟,千家万户伴着海潮般此起彼伏的钟声点起灯烛。
朱瑄缓缓睁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闪现过脑海。
彩漆承尘上满绘花鸟虫鱼,风从罅隙吹进内室,浅色床帐轻拂。
朱瑄慢慢坐起身,和平常一样先摸了摸身边锦被,触手一片冰凉。
他呆了一瞬,手指发颤,清俊的面孔上浮起惊惧之色,掀开被子,底下空空如也。
“圆圆……”
朱瑄呼吸急促,拨开床帐,光脚踩在脚踏上,来不及披上外袍,直接敞着衣襟,跌跌撞撞地扑出槅扇。
帘外侍立的杜岩吓了一跳,慌忙拿起放在熏笼上的外袍迎上前:“千岁爷……您小心着凉……”
朱瑄置若罔闻,黑幽幽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昏暗的幽室,双臂抬起,漫无目的地打转,道袍袍袖鼓满了风,神情迷茫而又疯狂:“圆圆……圆圆去哪儿了!”
为什么醒来看不到圆圆?她是不是走了?一切都是他的梦?
内官们面面相觑。
杜岩心中暗叹一声,一边给捧着铜盆站在一边、因为目睹朱瑄的异状而呆若木鸡的小满使眼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千岁爷,殿下已经起来了。最近天气暖和了些,膳房刚才来禀报事情,殿下今天起得早,先去处理宫务了。”
朱瑄脚步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