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语气轻快,满面笑容,和刚才阴狠毒辣的模样判若两人。

赵王妃唬得心口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汗,强笑着道“不敢搅扰娘娘,儿臣告退。”

郑贵妃低头,手指挖出鲜红晶莹的石榴籽,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去吧。”

赵王妃巴不得这一声,心里直念佛,领着自己的宫人落荒而逃。

郑贵妃剥完一只石榴,手指上湿哒哒的,宫人跪在脚踏上,捧着铜盆伺候她洗手。她扫一眼暖阁,问“宝哥呢”

“天气冷,宝哥喜欢围着火盆打转。”宫人笑着说,出去在火盆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忙叫人出去找。

廊外的内官摸进暖阁,小声道“宝哥去园子里玩了桃仁姐姐她们已经去找了。”

郑贵妃一把挥开铜盆。

哐当一声巨响,盆中清水泼了宫人们满头满脸,她们不敢吱声,立刻跪下了,先问郑贵妃“娘娘没伤着手吧”

郑贵妃不耐烦地推开宫人,站起身,发顶的珠翠金光闪颤“天天往园子里跑,也不怕被人炖了”

嘉平帝的丹毒清了以后,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殿外大雪纷飞,内殿值房里烧了火盆,罗云瑾坐在桌案前批改奏章,其他太监也在低头翻看折子。

廊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嘉平帝的内侍捧着一张纸条走进屋中,拍了拍肩头的雪花。

众人都站了起来。

内侍满脸堆笑,走到罗云瑾跟前,奉上纸条。

罗云瑾接过看了一眼,眉头轻皱。

嘉平帝又封了几个道士为官,没有经过吏部和礼部,自然还是传奉官,只要他写好诏书就能立刻生效。

罗云瑾酝酿片刻,提起笔,很快写好册封的诏书,盖好印,命另一名太监前去颁旨。

不一会儿嘉平帝又派人给罗云瑾传话,让他去文渊阁走一趟,亲自宣旨。

几位秉笔太监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罗云瑾淡淡地道“知道了。”接着批改奏章,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放下笔,起身出了值房。

其他秉笔太监面面相觑他居然真敢去内阁

内阁的办事处设在大内东部,会极门北边,文华殿以北。

正殿南面五间屋子,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素雅端丽,正中一间供奉孔子和四配像,旁边四间各相间隔,是阁臣入直办事之所,阁东为藏书之所,阁西南面卷棚三间乃各官书办文房。

和天街那几座庄严恢弘、巍峨雄伟的大殿相比,玲珑淡雅的文渊阁毫不起眼,但谁也不敢小瞧这座二层小楼,因为这里是朝堂的权力中枢。虽然嘉平帝和朝臣离心,借着司礼监遏制内阁,内阁大臣又明哲保身软弱无用,但进入内阁依然是天下文人士子最高的追求。

入内阁,曰直文渊阁。

雪落纷纷,罗云瑾站在文渊阁前的石桥上,凝望面前的阁楼,一袭赤红织金云肩通袖膝襕蟒服,腰束玉革带,踏皂皮靴,牙牌穗带随风轻轻拂动。他曾去塞外督军,久经风沙,脸庞依旧白皙,肩宽腿长,英挺俊朗,负手立于文渊阁前,一双狭长的凤眸,气度沉凝肃杀,来往的官员都在偷偷打量他。

小内官跟在罗云瑾身后为他撑伞,目带敬仰。宦官出入文官的值房,得到的永远只有数不清的白眼和喝骂,可他们跟随罗云瑾一路走来,文官们没一个敢骂他们的,所有人见了罗云瑾之后立刻回避,畏之如虎。

他们狐假虎威,终于也能在文官面前挺起胸膛了。

一名年轻官员冒雪走上石桥,请罗云瑾入阁。

罗云瑾回过神,跟在官员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文渊阁。

阁门高悬圣谕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

罗云瑾踏上石阶,扫一眼两边廊房进进出出的官员,恍惚了片刻。

他小的时候,老师曾郑重地告诉他,蟾宫折桂只是踏入仕途的第一步,他的目标应该放得更高更远。

“其职掌入内阁,预机务,出纳帝命,率遵祖宪,奉陈规诲,献告谟猷,点简题奏,拟议批答,以备顾问,平庶政。”

“季和,你应该为成为肱骨之臣而苦读,而不是和你表哥那样心浮气躁,只图一时风光得意。”

时隔多年,他终于踏入老师口中左右天下局势、与君王共治天下的内阁却是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身份。

他唇角微挑,不知道是在笑谢太傅当年的教导,还是在笑自己。

孔子像前两排座椅,左为尊,右次之,左边第一是元辅郑茂的位子。今天只有郑茂和户部尚书在,两人都不在值房办公,而是相对而坐,神情严肃,不知道在说什么,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旁边的炉子里温了一壶酒。

看到罗云瑾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两人有些诧异,站了起来。

罗云瑾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两位阁臣居然待他如此客气,内阁势微,可见一斑。

郑茂命人奉茶上酒,请罗云瑾落座“陛下有什么吩咐”

罗云瑾推辞不受,拿出嘉平帝亲自批答的两份奏章。

郑茂接过,展开一看,发现是发给礼部命他们发放度牒文书的旨意,眉头轻轻皱了皱,笑问“罗统领近来常常侍候陛下左右,我听说陛下这几日又时常召道士前去乾清宫清谈”

罗云瑾点点头。

郑茂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两人不再提起道士的话题,热情挽留罗云瑾吃酒御寒,他淡淡地道“罗某事务繁忙,就不打搅两位老先生了。”

郑茂和户部尚书目送他离开,对望一眼。

这个罗云瑾和钱兴不一样,他得势以来从未仗着司礼监太监的身份作威作福,既不贪财,也不好利,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两袖清风,七情六欲他哪一个都不沾,听说这么多年只在宫外购置了一间普普通通的三进小宅院。但要说他清高正直吧,他杀起文官干脆利落,毫不手软,比钱兴的手段还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