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甄璀璨忍不住要发问,安禾缓声道:“太子殿下正在灵前守孝。”
甄璀璨道:“请前面带路。”
“是。”安禾撑开纸油伞为她撑伞,“太子妃殿下这边请。”
皇宫中出奇的安静,随处可见行色匆忙的宫女太监,他们都在忙碌的搬运东西,有条不紊,却都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什么。
三个多时辰前,甄太后进了一次乾宫,如往常一样,两人交谈得很平和。她离开乾宫时,也如往常一样,命人再取一些优质的木材给皇上,又命人为皇人再制几柄木雕用的小刀。殊不知,她离开不久,皇上自缢驾崩。
皇上自缢的太过突然,消息传到如意宫时,甄太后震惊,发现皇上气绝驾崩了,震怒,在昏厥之前愤而下旨:乾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侍候不力,立刻赐死。
十九条性命随之消失,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随之封藏。
乾宫中,皇上已小殓毕,暂停丧于正殿,殿内燃着长明灯。
甄璀璨还未走到殿前,一眼就看到了华宗平的背影,他着孝服,背对殿门跪在灵前,那背影说不出的凄凉悲恸,只是一眼,她的心就被狠狠的刺痛。
失去亲人的感觉她懂,那是最无言的哀痛。她突然站住,安禾撑着的伞没有察觉继续向前,顿时,雨水四面八方的落向她,有水珠在她的脸上流,瞧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下得很大,她脸上的水珠也流得很快。
“太子妃殿下。”又有一把雨伞举过了她的头顶。
甄璀璨闭了一下眼睛,努力的压抑住奔涌不止的泪,偏头瞧了一眼,是甄丞相甄达。
“太子妃殿下,请换孝服到灵前叩拜。”甄达伸手示意她先入侧殿。
甄璀璨点点头,随意的取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水珠。她进入侧殿时,甄达很低的说了一句:“再忍三日。”
再忍三日?甄璀璨一怔,转眼去看他时,他已退下。
她默念着那四个字,若有所思,由宫女们为她更换白绸孝服。
又一次穿上了孝服,她无法忘记谁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也无法忽略是谁在破坏她得之不易的幸福。
艰难的走到灵前,甄璀璨郑重的叩拜,她没有哭,只是肃目的悲哀。
叩拜完毕,她后退几步,跪在了华宗平的身旁,与他紧挨着。她轻轻的看了看他,只见他神色阴沉,紧抿着唇,目光有些惘然,有着寒入心扉的凄凉。
她慢慢的伸出手,温柔的覆在他的手背,他的身子轻抖了一下。他的手背很凉,凉得她心惊,她默默的捂着暖着。
只是片刻,他反手捉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紧紧的握着,生怕一松开,就一辈子就再也碰不到似的。
他们相依着,无声的感觉着对方的存在,那是他们生命中赖以生存的唯一。
不知不觉,天亮了。
悲痛的哭声一波一波而来,皇子嫔妃们在清晨才接到噩耗,都陆续前来哭丧。
华宗平开口道:“你去歇息。”
“好。”甄璀璨起身,双腿已麻,侍女连忙上前搀扶。
刚走至殿外,安禾就道:“太后娘娘宣您去如意宫。”
甄璀璨心中一沉,露出疲惫的眼神,‘再忍三日’四个字猛得在脑海中响起,她应道:“好。”
甄太后正卧在床榻上,看着一身孝服的甄璀璨走至面前时,和蔼的道:“你这样子真像是悲伤过度。”
“璀璨是受惊过度,”甄璀璨轻道:“没想到您下手如此之快。”
“我素来如此,是多次因你,而屡屡迟缓。”甄太后道:“能当皇后了,可还开心?”
“开心。”甄璀璨浅浅的一笑,是要开心,只有华宗平当了皇上,她当了皇后,他们才会增添许多能力。
甄太后笑了笑,道:“我琢磨了一夜,也没琢磨清楚,你到底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甄璀璨正色道:“璀璨昨夜在想,甄家跟华家的仇算是结下了。”
“你想好了应对之策?”
“璀璨可能别无选择,只能跟华宗平为敌了。”
甄太后頜首,问道:“你可怪我?”
“您这样做是为了璀璨好,”甄璀璨心如刀绞,依旧面带微笑,“璀璨不傻。”
“大殓后,便让华宗平即位。”甄太后的唇角露出满意的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给她一点时间看她是否真的听话,否则,必除之。
让华宗平即位,不过是换了一个傀儡皇帝。
一纸文书昭告天下,皇上患急病驾崩,举国哀痛,天下震惊。有似乎可靠的消息在坊间流传:皇上是自缢而亡,因他常常梦到亡妻,日思夜念,又因他无心皇权而郁郁寡欢,终究寻她而去。
皇上驾崩的第三日,虽无遗诏,理应有太子殿下继承皇位,有太后的拥护,百官均无异议,华宗平在灵柩前即位。
华宗平身着龙袍,接受众臣的三拜九叩之礼,他却目光呆滞,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又好像是因为没有从沉痛中缓过神。
太子妃殿下甄璀璨随及被册封为皇后,统领后宫。甄太后便成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依旧住在如意宫,新皇入住向阳宫,皇后居于娴宁宫。
虽是有了新皇,皇宫和朝堂的事俨然如以前一样,奏折直接送入如意宫,交由太皇太后批阅。新皇最好像先皇一样,找一件打发时间的事去做。
“璀璨,看,”太皇太后在批阅奏折,喜悦的道:“董弘川传来捷报,洪水得已疏通,只有少量良田房屋被淹,少量百姓迁移。”
甄璀璨研着磨,清声道:“他果然不负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