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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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威玩够了,哼着歌回家,夏天太阳才刚刚落下去,他定睛一看,大树后有个清瘦的人影。

孙小威吓了一跳,惊疑道:“驰、驰厌!”

少年额发湿透,冷冷地看着他。孙小威心里有鬼,心虚极了。他跋扈的语调都忍不住低了低:“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

驰厌个子拔高比较早,他快十三岁,身高就将近一米七,他俯视着孙小威,干裂的唇渗出些许血迹,少年的声音像是老旧沙哑的风箱:“昨天加今天,我挨了两顿打,身上一共被打了143下,跪了六个小时。”

孙小威后退了一步,抱着足球身体抖了抖。

驰厌说:“你爷爷和你爸都是当官的,你奶奶在家照顾你,她溺爱你,但你爸不会。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除了给郑春赔钱,这顿打也会落在你身上。”

孙小威总算心慌了。

其实如果他年纪再大一点,驰厌这番话吓不到他。他是官二代,而驰厌呢!他没爹没妈,带着弟弟住在舅妈家。可是人小时候犯错,都很怕被大人知道,哪怕只是打碎家里一个碗,也恨不得偷偷毁尸灭迹。

而且驰厌被毒打,孙小威是看见了的,无形加重了他心里压力,现在怕极了父母和邻居知道他不仅干了坏事还撒谎。

驰厌估摸着差不多了,冷冷一勾唇:“下学期开始,你每天给三班的驰一铭买一份菜。买一学期就够了。”

孙小威每天有几块钱零花钱,他存钱罐还有过年收到的一大笔钱,闻言咬牙:“我给他吃的,你就不说出去吗?”

驰厌眸色冷淡,看着他。

孙小威抱紧足球:“我、我买!”

孙小威抱着足球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说:“你不许说,如果你说了,我就把你前几天翻垃圾桶找吃的东西说出去。”

驰厌擦了擦嘴巴上的血迹,意味不明地低低嗤笑一声:“你尽管说。”

活在世上,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

骨气是什么,骄傲是什么?这种没用的东西他早就没了,也懒得有。

孙小威见他果真不在意,只好说:“好吧好吧,我会买给驰一铭的。”

太阳慢慢落下去,汗水险险流进驰厌眼睛。他连擦汗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着树干阖上眼。

他闻不到夏风的味道,也嗅不到草木清香,只有自己身上的汗水味,又脏又难闻。

啧,生活真他妈操蛋!

第4章 小企鹅

等到月亮露出了个头,驰厌才勉强恢复精神回到了家。

最北面的小院,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手里还拿了半个苹果在啃。她皮肤偏黄,有些胖,怎么都称不上好看。

驰厌进了屋,木桌上果然什么都没有,连米粒都不会给他留一颗。舅妈邓玉莲和舅舅赵松石在院子里摘菜,赵松石神情尴尬地看了一眼驰厌,然而他生性懦弱,到底不敢给驰厌说话,只讷讷道:“阿厌回来了啊?”

驰厌点点头:“舅舅。”他舔了舔唇,也没什么表情,就要回屋。

身后表妹赵楠见他又没饭吃,笑嘻嘻说:“活该。”

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驰厌面无表情,往堆放杂物那间房走。赵家才搬过来不过半个月,舅舅赵松石花了小几万块把这个院子盘了下来,一间给他和邓玉莲,另一间给亲生女儿赵楠。两个外甥驰厌和驰一铭只能把原本的杂货间拾掇一下,住了进去。

驰厌还没进门,就看见了木桌前认真写字的驰一铭。

这一年驰一铭九岁,听见声音惊喜地抬头:“哥!”结果他一看驰厌衣服上的血迹,高兴的神色立马凝重了下来,驰一铭连忙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驰厌淡淡开口:“没事,累。”

驰一铭年幼的脸上神色几变,咬牙握紧了拳。

生活太早教会人成长,驰一铭看了眼外面,从自己破旧的“女式书包”里拿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出来。

“哥,吃饭。”

驰厌眼皮子都没抬:“你哪里来的?”

驰一铭从书包里哗啦啦倒出一堆《暑假作业》,他说:“我帮他们写作业,他们给报酬。”所以他今天出门,就是收集作业本去了。

驰厌也没说什么,这才拿过馒头吃了起来。

他今天在太阳下跪了一天,嗓子干涩的疼。这一年的馒头不如后世松软香甜,压得紧紧的,只够分量,噎得人心里发慌。

然而比起胃里的饥饿的隐痛,这都不算什么。

胃里终于感觉到了些许充实,驰厌好受一些了。他动作慢下来,一口口咬着馒头。

驰厌漫不经心道:“院子里那个孙家的小少爷,下学期给你买东西你就接着。”

驰一铭聪明得紧,他红着眼圈,没有说话。

有时候驰一铭真恨现在的生活,舅舅和舅妈拿走了他妈妈出车祸的抚恤金,说是要抚养他和哥哥长大,然而两个还未长成的少年,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在赵家饭都吃不饱。

然而驰一铭再也不敢说去孤儿院生活了。

1997年的孤儿院,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体面,这年头没人要的孩子,多多少少带了残缺,里面得了大头症的、天生残缺的孩子比比皆是。

更别提念书。

至少待在舅舅家里,驰厌还有一个念书的机会。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驰厌说:“我去冲凉。”

他走出院子,从水井里打了水。驰厌拿着一个瓢,少年裸着上半身,凉水从他身上冲下去,刺痛了腹部的肌肉,驰厌轻轻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