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1 / 2)

避宠 鹿谣 3428 字 1天前

恐怕箫白泽的目的不是肃清朝野,也不是打压季家,他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一点一点蚕食掉季家在乾朝的势力,直至彻底消灭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后和季相都震怒不已。尤其是太后,她这一生最厌恶欺骗,呼延瞬便是做出了欺骗她的事情,才被她狠心下毒杀害。看似可轻易操控的箫白泽如今也走了呼延瞬的老路子,她如何能容忍。

何况,箫白泽之前还隐瞒了昭阳未死这件事,太后网开一面,给了他将功赎过的机会,没想到他不但不珍惜,还以此为机会养精蓄锐,末了要反扑给予他如今身份地位的季家。

箫白泽的所作所为比呼延瞬更加过分!

太后心思缜密,她寻思着,下毒的法子不适宜再用,箫白泽可比呼延瞬聪明得多,他既能不露声色的装病多日,还特意装出一副靠拢他们的样子,便有可能会发现对他下毒的事儿。

不管用什么法子,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能打草惊蛇。

太后私下里秘密传召季相入宫,他们于无人之处细细密谈了两个时辰,最终,商榷敲定,他们做了一个可能对后世名声不利的决定——造反。

抛去立场和为人不说,太后其实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她算的很清楚,西北总督季骇虽然被箫白泽撤去了官职,已无法为他们所用,但季家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人脉,镇安军、护**、护城军都可以调用。尤其是护城军,就驻扎在皇城附近,只要季家一声令下,护城军主将金生水看在季相的面子上,一定会前来相助。

镇安军离皇城最远,却也是最忠心于季家的军队,届时可以先让镇安军从关外赶来,与护**汇合,再与驻扎在皇城附近的护城军汇合。

等到大军临城,她会命令驻守宣武门的季家人打开大门,迎叛军进皇宫。

里应外合,像当初拿下周朝那样,再拿下本该属于季家的乾朝。

至于后世工笔怎样书写,呵,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季家若夺得天下,后世史书工笔总会向着他们的。

太后和季相终于走上了造反之路。

这一切谋划都在私下商讨和进行,除了几个关键人物外,并没有其他外人知晓,堪是隐秘非常。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镇安军总是要从关外赶到皇城附近的,纵然他们行踪诡秘昼伏夜出,带队的将士看管严格,不许任何士兵离队,可军中人数众多,总有个把个他们看不牢。

箫白泽之前受太后压迫,不得不流放一些犯错的寒门子弟,而有一人恰好充入镇安军中。

他是士兵,也是箫白泽顺势插在军中的眼线,为的便是防止太后和季相私下调兵。

镇安军从关外跋涉进平阳城的第二日,箫白泽便已收到眼线的飞鸽传书,他知道,时机完全成熟,成败之路已经铺好,如今只看他能否走到头了。

满朝上下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动荡气息。

林桑青随后得知太后和季相已开始调动兵马的事情,她等季家造反的这一日等了很久,都快要不耐烦了。

在等待季家造反的过程中,林桑青的演技已经被磨炼得足可以登台表演,没准比唱了几十年戏的老戏骨还要精湛。

眼下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引子了——一个充斥着危险的引子。

在点燃那个危险的引子之前,林桑青想做一件事情。

趁地藏菩萨圣诞在即,她以祝祷为由,抽空到虚驼山去了一趟。

眼下时机特殊,太后定会派人偷偷跟着她,是以她让梨奈配合着用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她穿着梨奈的普通衣裳,从寺院后门溜到虚驼山半山腰。

那里有栋山间小筑,小筑中住着伤痕累累的旧日故人。

林桑青记得,她身为昭阳长公主时,其实并不恐高的,她曾经在方舒玉的帮助下爬过高高的大树,还坐在大树中间的粗枝上晃着双腿,把树下一众宫人们吓得嗷嗷乱叫。

当然,后果便是她从前树上摔下,若不是清远扑过来相救,没准腿脚落下残疾的人便是她了。

从树上掉落的那一次,她稍微有点恐高,但还没到不敢登高的地步,真正让她生出恐高这个毛病的,该是从绮月台跳下那次。

他们一家三口走到穷途末路,最终决定以身殉国,在那样巨大的压力和绝望之下,人多少回落下毛病和后遗症。

忍着心中对攀高的恐惧,林桑青沿着山间雕凿的石阶快速前行,脚步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她抬起头,正好瞧见那位箫白泽亲封的西宫太后。她安静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守在绿植丛生的门口,抬起头颅眺望远方——林桑青看不到她的脸,但从动作来看,她的确是在眺望远方。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林桑青在门口的竹林边停下,她笑着看向西宫太后,语气尊敬道:“太后在等人吗,我上次来这里,您也在门前眺望远方,似在等什么人。”

天气炎热,西宫太后却披着一件厚厚的连帽斗篷,斗篷盖住了她脸上和身上的瘢痕,同样也遮住了太阳。她的嗓音和上次同样沙哑,像被刀子划破了发声的器官,“是啊,在等人。一位好心的孩子曾告诉过我,只要心足够诚,念力足够大,我等的人迟早会来见我的,只是时间问题。”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不舒服,林桑青抬手把额头的碎发拂到一旁,眯着眼微笑道:“太后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西宫太后笑了笑,那笑声听起来不太美妙,“呵呵,我老糊涂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宸妃听过便忘了,别往出说。”许是空气中带有灰尘,她突然抵唇咳嗽几声,身子抖动好久才平静。被连帽斗篷遮住的面孔看不真切,她问林桑青,“白泽近来可好?他有段时日没到山上来了,不知是朝政繁忙,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林桑青抬步走近她,每靠近一些,心里便疼一下,“挺好的,就是朝政比较繁忙,如今是多事之秋,他需要应付的事情很多,抽不出空做别的事情。”

西宫太后了然颔首,“老身不中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请宸妃娘娘上些心,照顾好白泽,别让他着了风寒——他的身体,耐不住风寒侵蚀。”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山上的风时大时小,一阵疾风吹过,掀翻了西宫太后头顶的兜帽,露出她脸上好似撕裂破碎一般的疤痕,触目惊心,令人胆战心惊。

西宫太后连忙将兜帽戴好,抱歉一笑道:“不好意思,让贵人瞧见老身丑陋的面容了,你别害怕。”

林桑青未置可否。她一直走到西宫太后身边,近到可随意抬手触摸她,才慢吞吞停下脚步。抽抽鼻子,她双目含泪道:“太后要等的人一定很不懂事,山上的风这样大,她却让您苦等而迟迟不出现,真是不孝顺。或许过去的那些年,她已经在娇纵中忘记了孝顺这个词如何书写,借着少年心性和全朝的宠爱顽劣不堪,做出许许多多让人操心的事情,像她那样不孝顺不懂事的人,活该扔回轮回里好生磨炼一番。”忏悔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迎着山风徐徐道:“我若是太后,才不会日日眺望远方苦等着那个音讯全无的不孝子,就该让她以死亡清偿过去所做的累累错事。她……她不值得别人等待守候的……”

西宫太后好像从她这番话中听出了什么,抬起头,她撩开遮挡住视线的兜帽,怔怔看着她道:“你……”欲言又止,她用不中用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林桑青,从面容到身形,再到她的每一个动作神态,都不放过。

也许容颜可以改变,但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习惯和特征无法更改,它们像镜子,会照出一个人层层掩藏之下最真实的身份。

须臾,震惊和无法形容的欢喜弥漫在西宫太后残破丑陋的面容之上,张开嘴巴,她想说些什么,然而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啊”,激动的像说不出话的哑巴。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对不起。”情绪已无法控制,林桑青扑进她的怀中,趴在她的膝头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满脸,“请太后原谅她吧,回来的路太远,她走了许久才跌跌撞撞找到,她……她已认识到当年的错误,并已深刻反省检讨过了。太后,您不用再日日坐在门口眺望远方了,等到尘埃落地大业功成,她会和她亏欠良多的夫君一起,让您享受迟来的天伦之乐。”

西宫太后抱着林桑青的脑袋,用颤抖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亦哭得无法自抑,“没、没事。”她用同昔年一模一样的温柔腔调道:“请你告诉她,路途再远、时间再久,虚驼山上有人始终等着她,请她牢记归来的路,下次可别再走得跌跌撞撞了。”

纵然嗓音不复昔年空灵,可藏于其中的温柔一点儿不走样,心里着实酸得厉害,林桑青痛哭道:“太后不怪她吗?明明存活在世,她却到今时今日才上山见您,让您苦等多年。”

曾经水嫩白皙的手背上如今全是狰狞疤痕,西宫太后用手轻抚着林桑青柔顺的头发,欣慰一笑道:“没事的,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她是我的孩子啊,也是我拖着如今这幅残躯苟活于世的唯一信念,哪怕她再顽劣不堪,回来的时间再晚,我也不会责怪她的。”浑浊的双目中透着久别重逢的欢喜,她由衷道:“况且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这才没能及时来见我,我完全理解她。”

林桑青翘首望着她,良久后,她摘下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仔细套在西宫太后的手腕上,允诺一般认真道:“等着我。”

西宫太后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什么感性的话都没有说,她只简单道:“好,注意安全。”触摸手腕上被体温焐热的猫眼石手串,她又道:“我会搬到保险的地方,你和白泽都不要有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