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御女没有明说,她望着她,笑容满面道:“青青,你那么聪明,应当猜得到吧?”
林桑青还真猜的到。
坊间早有传闻,靖尧郡主委身于呼延瞬,做了他的贵妃,看上去是抛却掉灭国的仇恨,其实,这恰恰是她没有忘记仇恨的表现。呼延瞬之所以那么快倒台,这和靖尧郡主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她委身蛊惑,呼延瞬怎至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人人喊打的昏君?
靖尧郡主从前是周朝的女战神,因有她在,周皇才勉强在季氏一族镇过君主的功劳下立稳脚跟。国灭家破后,她将陪伴她几十载的盔甲丢弃,换上了柔软的宫裳,从此委身三尺宫墙内,以自己的一颦一笑引诱刚上位的君王,直至让他成为人人喊打的昏君。
坊间的传闻很少空穴来风,纵使传闻传得夸张,也总有迹可循,靖尧郡主进宫为妃的目的不单纯。
但是,在目的即将达成的前几月,靖尧郡主在绮月台为呼延瞬跳了最后一支舞,舞毕,她回到宫里,换上被丢弃的铠甲,一把火将自己和宫殿全部引燃了。
方御女说,这里是靖尧郡主曾经居住的宫殿,联合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黑灰,林桑青揣测,这里可能真的发生过火灾,之所以现在遭逢火灾的痕迹不明显,想必是有人修葺过一回。
外界对靖尧郡主的死众说纷纭,以阴谋论居多,觉得她是被某些人逼死的。林桑青却想,有没有可能,靖尧郡主在报仇途中发现自己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所以选择燃火**?
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逼死了自己。
在以箫白泽为首的义军攻进平阳城的前几日,呼延瞬死在了慈悲堂中,她和靖尧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无人晓得,后人说得再多、再像模像样,也不过都只是猜测。
林桑青的所想也仅仅是猜测。
方御女在满地灰尘的宫殿里溜达几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倏然合掌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你戴着的那只手串就是靖尧郡主的!有一年郡主征战归来,向来只拿兵器的手腕上多了这么一只手串。”该是想到有意思的了,方御女咧嘴笑道:“昭阳当时还和我开玩笑,说她那位只知道扛兵器杀人的老姑姑终于像个女人了,值得欢呼。不过,靖尧郡主后来好像把这只手串送给了昭阳,昭阳丢三落四的,没个正形,这只手串最后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可能被宫人偷出去卖了。”
哦?林桑青抓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手串本是靖尧郡主的,她给了昭阳,昭阳弄丢了。最后,不知因何缘故,它出现在了宫外,到了林清远手中。
看来,她爹林清远不是一般人啊。
也是,家里窝藏着那么多古董,他能是一般人么。
提起曳地的裙摆,防止沾染上更多灰尘,林桑青细细打量着殿内的一景一物,漫不经意地问方御女,“阿玉经常来这里吗?”
方御女点头道:“嗯,昭阳很喜欢靖尧郡主,我也喜欢她,靖尧郡主没有长辈的架子,她经常和我们这些小辈厮混在一起,给我们讲她在战场上杀敌的故事。她和昭阳都不在了之后,我常常回来这里给她们烧纸钱,算是聊表心意。”
林桑青“唔”一声,又抬起头,久久地盯着墙上靖尧郡主的画像看。
那么,虚驼山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是靖尧郡主吗?她已面目全非,看不出仪容,只凭她认得玉石手串这一点,林桑青拿不准主意。
晚间箫白泽抽空到繁光宫来了一趟,眉心的疲惫积累极厚,瞧上去有几分憔悴,嘴唇上的樱色被憔悴冲淡,看着惨白惨白的,没有什么精神。
林桑青不喜欢看他嘴巴颜色浅的样子,所以,她厚着脸皮把他的嘴唇嘬得通红,跟刚吃完红辣椒似的。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恰巧梨奈扣门进来给林桑青送东西,梨奈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不多,见箫白泽嘴巴红彤彤的,脸上也有让人不解的红意,便开始怀疑起那位身子不怎么结实的主儿生病了。
趁箫白泽不备,梨奈凑近林桑青,偷偷对她道:“娘娘,皇上是不是、是不是发烧了?您注意些他的身子,若皇上在繁光宫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拿眼角余光瞥一眼那位专心致志做自己事情的主儿,林桑青问梨奈,“你从哪里看出来他生病了?”
梨奈飞速地看眼箫白泽,飞快地挪开眼睛,低声解释道:“您看皇上的嘴巴和脸颊,颜色都比寻常的时候红,好似发烧蒸的一般。您何时见过皇上露出这种脸色?”
林桑青摸了摸下巴——嗯,别说,她还真看过。譬如前几天,再譬如前几天,只要他们独处,箫白泽的脸色都这样细腻红润有光泽。
“梨奈,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皇上的嘴巴之所以这么红,”林桑青嘟起自个儿同样红彤彤的嘴巴,“是被我嘬的?”
“哎呀!”后知后觉的梨奈小纯洁捂着脸跑出去了。
本就扬起的唇角愈发向上,林桑青笑得有几分得意,像刚调戏过良家妇女的街头混混。
箫白泽向她招手,“过来。”
面上笑容不改,林桑青踮着脚尖慢吞吞靠近嘴唇通红的他,“怎么?”
他骤然展眉微笑,那笑容如晨起的第一缕风,清新干净,捎带些夜晚沉重的水汽,“我发觉,你不正经的样子挺可爱的,脸皮虽然厚了一点,却更加讨人喜欢。”
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能被人家用可爱来形容,林桑青自然得意非凡。她的耳朵一向喜欢听好听的话,譬如“厚脸皮”一类难听的话,在进一只耳朵的时候就自动过滤掉了。
心情一好就想夸人,林桑青望着箫白泽在烛光摇曳里柔美的面容,由衷夸赞他道:“我夫君真好看,像画里的人似的,尤其是这双眼睛,忒会勾魂儿。”
箫白泽随意地吻一吻她的眼角,“夫人你也不赖,未倾国未倾城,却偏偏倾倒了我。”
不是流于形式的商侩互夸,而是真心实意的表达。
林桑青笑得愈发无法收敛。
“前几天去了哪里?”卷起漫过手腕的衣袖,露出截跟水茭白似的白皙手腕,箫白泽抱过她,让她坐在他的膝头,“我听宣世忠说,他去找地儿停放马车的时候,你走丢过一段时间,他吓得魂儿都没有了,连忙绕着山找你,找了许久才找到。”
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总不能和箫白泽讲,她出宫是为了见金小姐,向金小姐传授如何扳倒她曾经名义上的养母。林桑青含糊其辞道:“到虚驼山去了一趟,办点儿私事,没成想,居然走错了路,差点闯了不该闯的禁地。”她故意问箫白泽,“对了阿泽,若不是误闯禁地,我兴许早忘了咱们还有位西宫太后,你为何不把她接进宫里养老,而是在虚驼山建所别苑呢?”
箫白泽回答得很是简单,“她不喜宫里的氛围。”抬手圈住她的腰肢,将尖尖的下巴颏垫在她的肩膀上,箫白泽似乎漫不经意道:“她可有同你说过什么话?”
轻轻感受着灼热呼吸喷在脖颈上的刺痒感,林桑青眨眨眼睛,意味深长道:“没有,我们又不认得,她能同我说什么呢。”
箫白泽“唔”一声,长若笔尖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几下,他靠在林桑青耳朵边,轻声道:“我托宁妃找裁缝给你打了支步摇,算作是前段时日你操持端午宴会的赏赐。本打算让匠人送进宫来的,但不巧他摔伤了腿,没办法动弹。我想,你在宫里待久了肯定闷得慌,明儿个你自己坐着轿子去宫外取步摇,不远,就在皇宫东侧,取完了你顺势在城里逛逛,解解闷儿。”
林桑青近来没打算出宫,可既然箫白泽这样说了,一片诚坦好心,她也不好拒绝。侧首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林桑青眯着眼睛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觉得闷呢?”
箫白泽揽紧她,“这张嘴又抹了蜜糖吗,这么甜。”
林桑青加深眼底的笑意,“想知道?你亲一下不就……”晓得了。剩下的三个字被行动迅速的某人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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