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手帕擦拭眼泪,她抽抽鼻子,突然想到什么,偏头问林桑青,“青青可懂什么是爱吗?昭阳很是向往这种东西,不过她到死都没得到爱,我常常想,如果爱是一样具体的东西多好,这样我就能烧给她了。”
“爱?”摸摸光滑的下巴,林桑青轻笑出声,“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需要爱呢,能活着就很辛苦了,情啊爱啊这些附属品不要也罢。”
“你不爱皇上?”方御女有些惊讶,“我以为这宫里只有我不爱他呢,我进宫为妃实属无奈之举,青青你是豪门贵女,既然不爱皇上,你作甚放弃大好的未来,选择到这深宫里来做没有自由的妃嫔呢?”
慵懒靠在椅背上,林桑青抬手环胸,“噗,我才不傻,皇上岂是普通人能爱的,我之所以入宫,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抬头望着白云漂浮的天空,她叹息一声,语气沉重道:“大概,大概我此生都不会爱上他吧,这是心态使然,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爱上帝王的下场都很惨,她不愿意重复前人之路,去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但,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她突然觉得脸上烧得慌。
甭管后续如何,她先把话扔了出去,说了自个儿不会爱上箫白泽,但,但箫白泽的**委实不错,床上功夫也不错,作为一个独身二十年、未曾尝过鱼水之欢的人来说,一旦打开的那扇少儿不宜的大门,箫白泽再主动一些,她便不晓得如何拒绝他了。
就像昨夜,他们彼此都很清醒,她明明可以推开他的,但不晓得为何,她仍像中了春毒一般,半推半就着就从了他。
托着下巴,林桑青陷入深深的自我唾弃中——完了,她该不会是个淫荡的女子吧?
耳边倏然传来轻微的“咔嚓咔嚓”声,好像有人在用力握拳,这种“咔嚓咔嚓”声正是握拳时骨节发出的声响。
视觉盲区内,魏虞瞥一眼用力握拳的箫白泽,谨慎打量他几眼,试探着问道:“生气了?”
箫白泽没有回答。
那就是生气了。
轻笑一声,魏虞垂手端然而立,语气犀利地问箫白泽,“你不是很恨她吗?为何她说出不爱你的话之后,你会生气呢?阿泽,”他收敛笑意,格外语重心长道:“人难得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你找她这么多年,难道只是因为恨她吗?我想不是,你心中应当隐隐清楚找她的真正原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天边突然飘来一片云朵,盖住了光芒四射的太阳,眼前骤然变得昏暗,恰像箫白泽的心情。
他知道林桑青不爱他,她向来聪明,总是会为自己考虑周全,连爱情也精打细算。然知道是一回事,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有股无名的怒火不由分说涌进心头,他偏执地想,凭什么他爱了她十年,找了她七年,横跨过生与死的距离,独守三千个寂寥的日日夜夜,她却始终不爱他?
他连她对他做过的所有残忍的事情都能容忍,她为何始终不爱他?
是了,他早已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他知道的,十年前初见的那一眼,他便已沦陷。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大人,一个是低入尘埃的街头乞儿,分明不该有交集,却偏偏有了交集。
周围本是安静的,突然传来这几声骨头的“咔嚓咔嚓”声很奇怪。
心头浮上一丝狐疑,林桑青正要起身过去查看,枫栎突然从外头进来,脚步轻快,嗓音也轻快,“娘娘,咱们宫里吃饭的那张桌子不是掉漆了吗,内廷司派了木匠来给桌子重新上漆,人现在已经过来了。等会儿给桌子上漆的时候肯定会有怪味,您看,您要不要去方御女的宫里避一会?”
啊?给桌子上漆的人已经来了吗?
林桑青向枫栎身后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壮实的汉子,个头比萧白泽还高,皮肤比林小姐的大哥还要黝黑,左不过天光灰暗,看不到他的容貌如何。
不过是个修桌子的木匠罢了,要知道他容貌如何做什么,林桑青从容起身,拉着方御女的手向外走,“好的。走吧阿玉,别在这儿干坐着了,咱们去你宫里吃桂花糖蒸栗粉糕。”
情绪已经变得缓和,方御女随着她起身向外走,柔软的苏绣衣裳随着行动轻轻摇曳,路过那个壮汉身边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像触电一般,方御女倏然不动弹了。
修桌子的木匠继续跟着枫栎往前走,没有回头,显然他对宫里的规矩很了解,知道外来的人不能直视宫妃。
林桑青停下脚步,不解地问方御女,“怎么了?”
“青青!”方御女紧紧抓着她的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写满震惊,“表哥!他是我的表哥!”
眉心快速地抖动几下,林桑青惊着了。
乾朝疆土几万里,从西到东要走上几年,两个分离多年的人居然还能再见面,且还是在宫廷之中,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缘分?
方才那几声骨头的 “咔嚓咔嚓”声还没找到出处,保险起见,现在还是不要谈论这种事情。她冲方御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继续拽着她往外走,“等下再说。”
抬步跨过陈旧的门槛,她刚站稳身子,双目不经意向右前方侧视,刚好看到并排而立的两位青年才俊。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他们的身高差不离,又都有着颀长的身形,左不过周身的气度完全不同,一个阴柔冷艳似女子,一个温润如玉似书生,除去别的不说,的确是一段令人眼前一亮的好风景。
无心欣赏这段令人眼前一亮的好风景,看着萧白泽捏在一起的拳头,林桑青霎时明白方才的“咔嚓咔嚓”声是打哪里来的了,心底咯噔响一声,她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清风贴面吹过,萧白泽抬起微垂的头颅,冷冷望她一眼,沉着声对方御女和魏虞道:“你们都回去吧,朕有话要和宸妃说。”
魏虞惯会察言观色,他给了林桑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掸掸衣裳上的灰尘,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方御女只以为萧白泽之所以露出这幅骇人的神情是因为她们私底下谈论昭阳的缘故,咬一咬嘴唇,她对着箫白泽哀婉祈求道:“皇上!是阿玉不知好歹,是阿玉硬要提起昭阳的,与宸妃妹妹无关,您别为难宸妃妹妹,要怪便怪阿玉吧!”
萧白泽没有理会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阴霾,他快步上前拽住林桑青的手,冷着脸将她带回繁光宫。
繁光宫的宫人何时见过萧白泽露出这种表情,个个都吓得不敢说话,几个年纪小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面面相觑着,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径直走进内殿,萧白泽对门外的一众宫人道:“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宫人们虽然担忧自家主子的安危,但同时也畏惧于萧白泽的权势,她们不敢逗留在宫里,忙小跑着出去了。
长得像方御女表哥的木匠亦跟随宫人们出去,但内务府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出去的时候顺手把要漆的桌子扛走了,可见力气真的很大,没有愧对他那身肌肉。
内殿只剩下林桑青和萧白泽。
吞一吞口水,林桑青暗暗嘀咕,不对不对,眼下的情况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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