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医院开了药,敷伤口,顺便找到了赵兰香。
她说:“都怪这个败类,我不能按时回家了!”
“我找熟人帮订了最后一趟车,你要不要一起?”
新年的列车早早就得买票了,临到这种时候想要买到回乡的票难如登天。
赵兰香想到后来还有一堆乱成麻的事情要处理,便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不要错过了年夜饭。我在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蒋丽也不管她了,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年夜饭了。
赵兰香如约把答应给蒋丽的年糕和酥饼包成了一袋,递到了蒋丽的手里。这是贺松柏顺便从家里带过来,感谢蒋丽的。
她感慨地道:“这次多亏了这袋年糕。”
“以后你要是想吃,尽管来我家吧,欢迎你。”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她疲惫得沙哑的声音里有着释怀的轻松,赵兰香终于抹除了心底对蒋丽的最后一道偏见,正视起她来。
蒋丽受了一天的惊吓,又伤了脸,一肚子的倒霉气。
她接过了赵兰香的糕点,满意地笑了,“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下午,蒋丽收拾行李回g市了。赵兰香拍了一份电报回家,问候父母,并且阐述新年无法按时归来的消息。
1977年农历年的最后一天,赵兰香的年三十夜,是在n市这个闭塞落后的小乡村度过的,是在乡下和县里医院来回走动之间度过的。
大姐没有事了,肚子里的宝宝也很稳。贺松柏也度过了他满双十之年的这一个劫难。她应该打心底地高兴的,因此虽然一家人并没有凑齐,赵兰香仍是兴致勃勃地做了一顿年夜饭。
她在厨房精心地准备着简单却不简陋的年夜饭,天色渐渐黑了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贺松柏从医院归来。
她笑吟吟地问:“饭送到医院,冷了没有?”
贺松柏回道:“热过一遍了!大姐和姐夫说很好吃,让我谢谢你……”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热烫的一份东西,带着他的体温。
赵兰香惊喜地问:“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贺松柏笑了笑,道:“你的录取通知书啊!”
原来是邮递员趁着新年前加班加点,在最后一天把这个喜讯送到了邮局,等待明年开年上班工作再把它们挨个派送出去。贺松柏路过了邮局,正好帮赵兰香领了。反正他以前也是常常替她领信件,兜里时常揣着她的“身份证明”。
对象写给朋友、写给家里的信件很频繁,贺松柏每周都能接到好几封。
除此之外,贺松柏还把掏出了几封牛皮纸信封,递给了赵兰香。
赵兰香先把信件翻出来挨个瞅瞅,看看有没有顾硕明的,结果翻到第二封的时候,这封信外观长得很像顾硕明寄来的,邮戳上也清晰地印着g军区的红盖章,但落款却是一个陡峭恰似寒光乍现的蒋字。
她把信封翻到了后面,继续翻顾硕明的信。
最后赵兰香展开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其实只是一张薄薄的纸而已,很简陋。贺松柏凑过来仔细地看了一轮,他皱着眉道:“开学真早啊!”
可不是,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经历最是与众不同。头一批在冬天考试,也是头一批春季入学,只堪堪比下一届早入学了半年。
“怕什么,早也有早的好处,早点入学早些放假。对了……柏哥,你的录取通知书呢?”
贺松柏老实地说:“回来得紧,没仔细翻呢!”
没仔细翻他自己的,但却有时间给她一封封地翻着信件,赵兰香心里又甜又酸涩,忍不住偷偷地亲了他一口。
“傻柏哥儿,下次别这样了,你的事也要紧呢!”
“明天……噢,明天邮政局不上班了,等开年了头一件事就是去找你的录取通知书!”
贺松柏含笑应下,他去柴房给对象打下手,切鱼片儿、剁鸡块,洗菜切姜剥蒜头全都是他干,赵兰香做了一个豆腐鲫鱼汤、菊花鱼生片、广式白切鸡。
穷人家没有讲究,有肉吃就不错。但家境条件宽裕了之后,过年就讲究个吃鱼。年夜饭一定得有鱼,寓意“年年有余”,兆头特别好。
顺德的名菜菊花鱼生片,讲究的就是个刀工。放血是一道坎,切片又是一道坎,赵兰香极具技巧地切净鱼尾下刀,放干净了血,鱼肉在微弱的灯光下愈显得晶莹透亮。赵兰香摁着鱼生部分切片儿的时候,薄薄的刀片划过鱼肉,切下来的片儿薄如蝉翼,带着鱼肉独有的盈润光泽,在陶瓷碗中展开宛如雪肉,又如薄冰,晶莹剔透。
贺松柏忍不住尝了一口,入口的嫩滑甜润。
赵兰香把贺松柏切的姜丝、蒜瓣儿、青葱、香菜放好,又炒了个白切鸡的酱油,顿时满屋子溢满了香味儿。
她笑吟吟地说道:“蘸着点柠檬酱吃,去腥!”
“不腥,味道正好呢!”贺松柏很喜欢地多尝了几口。
赵兰香把年夜饭端上了桌子,阿婆靠在矮凳上眯着眼吃着菜肴。虽然这段时间都在替孙女儿揪心,心里愤怒异常,但年三十晚这一天,她却是真的心情都敞亮了不少。
入口的滑腻软嫩,爽滑润口,沾着柠檬酱鱼生吃得满嘴的鲜甜。
三丫很喜欢吃白切鸡,因为从年头到年尾很少吃得上鸡肉,赵兰香做的白切鸡油汪汪的嫩,酱料炒得甭提多香了,沾着酱吃,余味无穷。
这一夜,他们心里积攒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心情变得轻松了起来。
赵兰香默默地吞着白米饭,默默地看着祖孙三人吃得满嘴流油、一脸享受的模样,只愿让时光能将他们此刻的满足记录下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让人一遍遍温习。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