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里暖乎乎的牛奶递到顾工的手上。
全程静默,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湿淋淋的土地散发着泥土新鲜的气味,顾怀瑾抱来更多的秸秆铺在身边取暖。
他把可口的饭菜倒入了自己那只破碗里,感激地喝完了小姑娘给的那杯牛奶。只感觉昨日冻僵的一颗心,又焕发了活力。
他一边刨着饭吃,一边按惯例掏出自己的小册子,拇指翻过一页又一页,神神叨叨了自言自语了起来。
贺松柏和赵兰香却已经双双回屋了。
这种毫无交流的送饭一连维持了好几天,直到贺松柏忙秋种又开始回到山上挖沟渠。
赵兰香活轻,中午回来做饭,做好饭后就分一份出来给顾怀瑾吃。
这一天天气意外地明媚暖和,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地里犁好的土润润地发黑,完全是沤了一地的农家肥的功劳。
顾怀瑾照例拿出小册子,念叨道:“……技术路线,岩层、坡度、土层厚度的分析、测定,土壤工程性质测定,田坎设计稳定性……”
“岩层土层薄弱,不宜进行梯田设计,临界坡度大于15度,暴雨集中的季节容易造成水土流失。”
顾怀瑾这么自言自语嘀咕的时候,赵兰香利索地把饭倒入他那只缺了个口子的陶碗里。
“牛角山,土壤性质、岩层厚度,定性为不宜开垦;鹤山,土壤肥沃,岩层厚度大于标准,适合开垦;螺髻山……”
顾怀瑾像是小声朗诵一样地念着自己的笔记,却不料他期待的美味刹那间泼了一地。
赵兰香猛然地抬起头,“你刚才在念什么?”
顾工从草堆一跃而起,双手忙不迭地抢救他的午饭。他忿忿地道:“你这女娃子,咋这么不小心,真是浪费粮食!”
“白花花的大米,让你说到就倒——”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赵兰香震惊地紧缩的眼瞳。
炎热的秋天,赵兰香只感觉霎时浑身如坠冰窟,冷得发颤。
顾工浑然无觉地拣地上干净的米粒,仔细地挑干净了沙粒,吧嗒吧嗒很香地吃了起来。
赵兰香握住了顾工的袖子,竭力地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今天是牛角山,开岩引水的日子,他们打算用炸.药把山上的湖水引入沟渠……”
顾工夹着肉的筷子,蓦然地一滞,一块焖得发红的五花肉掉到了地上,沾满了灰。
“啥、啥?”
……
早上,李大力被亲娘叨叨了一顿早饭的时间,被推搡着硬撵去了李德宏家。
“好歹以后是你婆娘,多串串门,给李二干干活,贴心话多说几句,笼络笼络感情。”
李大力无奈极了,但吃完了饭仍是先去了李德宏家。
跟他一块搭档着做了几年的支书,忽然成了他的老丈人,李大力有些转变不过来。
他站在人家门口,等着对象出来,给她扛扛农具,干干活。
新媳妇总是这样,指望着人疼的。
不过他左等右等,日头已经高了,就是不见李二走出来。
李德宏远远地树底下站着个人,定睛一看那不就是他女婿么,他走上前笑着拍拍李大力的肩,了然地道:
“去干活吧,大伙都等着你咧,二妹今天不上工。”
支书家。
李二起了个大早,带了张饼子在路上吃。手还没伸回兜里,就被大嫂横了眼。
“不去上工的人吃什么吃,一张嘴成天只知道吃。今天轮到你留家里看阿公,顺便给你哥带带阿花。”
李二知道李大力在外边那颗枣树下偷偷地等着她。
她没吭声。
等李大嫂一家子出发去干活,李二才不情不愿地把两岁的小侄女背在了背上。
然而李大力等不着人早就离开,早就去分发农具,到山上干起活了。
李二背着人走到空荡荡的树下,气得捏了把阿花的屁.股,“哭哭哭,哭个啥。”
“俺带你去找你亲爹亲娘。”
小奶娃掉着口水,糊了李二一脸。
她来到工地见到了哥嫂,李大嫂立即拧起了她的耳朵,“让你留在家里看阿公,你跑山上来做啥子。”
李二把孩子挪到李大嫂的背上,说:“俺不比你腰包厚,一个公分也心疼。阿公说了我中午再下山回去给他把屎把尿都成。”
她甩起锄头,垦起了水田来。
其实已经挖了几个月了,基本上能干的活都干完了,装模作样收个尾的轻松活她都不干,不是白白扔掉了公分是啥。
李大嫂闻言,脸色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