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赵兰香还在他的屋子里坐着,他敲了敲门,“回去睡觉了。”
赵兰香突然说起了白天的事,问:“又摘桃花换酒钱……这是什么奇怪的对号?”
贺松柏淡淡地道:“有什么奇怪,今天你去人对上了么?”
那些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草不跳舞的暗号才是奇奇怪怪吧。
赵兰香说:“他没说话,直接领我进去了。”
赵兰香咕哝:“又摘桃花换酒钱,又摘桃花换酒钱啊。”
她回味了一下说:“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啧啧啧……”
赵兰香若有所思地说:“这些酸诗,不会都是阿婆教你的吧?”
“她老人家挺有文化的,还教会你写字了。我看着她对你们都很和蔼的,不过怎么都不爱搭理我的?”
最后这句话才是赵兰香想问的。
贺松柏的唇嗫嚅了一下,语气很随意地道:“你还不是我婆娘呢,就开始关心我阿婆的态度了?”
赵兰香恼怒地拧了他一把。
贺松柏想了想说:“她很善良的,但是日子过得很苦很苦,心里还有些怨气。撒你头上了,你也别怨她。其实她除了我们,其他人都不信任了。”
贺松柏见女人眼里满满好奇,大有一副深夜促膝畅谈的架势,贺松柏的脑壳子都疼。
他把人拉了起来赶到了门口,“好了睡觉,回你自己屋!”
作者有话要说:
柏哥第一天去黑市搭线的时候:
黑市小哥:你自己来选一个暗号对
柏哥一本正经地写下了:又摘桃花换酒钱and田作锄酒无花无
黑市小哥脑壳疼:什么破暗号。
柏哥鄙夷地说:总好过什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草不跳舞,人家一听就懂了好么。
第25章
……
贺松柏怕祖母太担心,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去干活了, 他就拖着两条瘸腿去阿婆的屋里陪她说话, 贺大姐下工回来后也背她出来晒太阳。姐弟两昨夜都被她的嚎啕大哭吓坏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婆感受到了孙女孙子超乎寻常的关心, 心情还算不错。
赵兰香下了工回来到井边洗手,用雪花霜敷在掌心来回地搓揉。柔腻腻的乳液沾到女人的肌肤上, 泛起一抹淡淡的清香。
贺松柏病了之后她就得乖乖干活了, 这个价值十个工分的劳动, 压在赵兰香那孱弱的肩上简直不堪重负。
赵兰香上完滋润的雪花霜,突然听见了李阿婆冷冷喊了一声。
“过来!”
她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吗?”
李阿婆回应她的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接着贺大姐笑眯眯地冲赵兰香招了招手。
赵兰香赶紧走了过去,李阿婆让孙女把自己背回了屋里。
赵兰香跟着进了屋子,李阿婆从柜子掏出了一张纸, 手颤巍巍地写下一行字, 写完了揉成一团扔给了赵兰香。
她开口说,“出去吧。”
声音是无比的沙哑。
赵兰香看着老人塌得几乎眯成一条缝的浑浊眼睛, 感受到了蒙了那层翳的瞳孔中流露出来的漠然、洞察, 她忽然觉得贺松柏的祖母很有个性。
赵兰香在想, 要是现在她跟阿婆坦白自己跟她的宝贝孙孙谈对象的事, 不知道这个老人家还会不会这么维持这么酷的表情。
不过……这种念头只是想想, 赵兰香没有经过贺松柏的同意,不会轻易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他尊敬的祖母的。
赵兰香上前拾起了那张纸条,塞进了兜里。
她问:“阿婆你喜欢喝粥还是吃饭?”
李阿婆吭哧吭哧地躺下了床, 闭上眼睛假寐睡觉了,用以回应赵兰香的是她沉默的背影。
床上隆起了一团,薄薄的被子下露出了阿婆的两条腿。畸形地折了的腿上常年包着一条布用以遮羞。不过睡觉的时候布掉了下来,没法继续遮全了,露出的两只三寸金莲穿着小孩的袜子,上边补丁密密麻麻。对待这个可怜又凄惨的长辈,赵兰香是一丝丝的不满都生不起来。
晚上,赵兰香洗完澡,把衣服拿出来搓洗的时候又翻出那张纸条,她拿到灯台下映着光才吃力地辨认了出来。
“去牛角山东北百步,槐树下。”
赵兰香蹙起了眉看了半天,拿起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很快便把这张纸条扔进了柜子里。
……
时间流逝飞快,贺松柏简单枯燥的养伤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他手上脚上的固定木板早已拆了下来,属于他还有以潘华玉为首的八个“捣乱纪律”分子的检讨会也来临了。
这一天河子屯的党支部和委员会的重要“干事”严肃地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老百姓站在后面。支书李德宏用拇指点了点口水沾到纸上,卷了一根烟草,在座位上默默地抽草烟。李大力也黑着脸,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台子”。
太丢脸了!
河子屯第一生产大队和第二生产大队的人都来了,台子下人群涌动,有兴致勃勃抻长脖子往台上看的人,也有无聊地打哈欠想早点回去搂婆娘睡觉的,更多的是表情麻木的、幸灾乐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