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见女儿,姜绮的长相变了,但依稀可见得小时候的样子。
彷佛那个可以任意欺辱的小姑娘长大了,能够握住他挥舞的拳头,与他平等的对话,也有勇气无视他的命令。
“我的意思就是,想要钱多的没有,别想打我和我妈的主意,我遗嘱都立好了,如果我比我妈先走一步,会定期拨给她一笔生活费,其馀捐出去,”
这种捐给钱会的遗嘱争议性最低,姜母也用不着那么多钱,她不想平白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
在结婚之前,姜绮都不打算改遗嘱。
她一番话下来,姜靖天的脸色便由白变红,扭曲得每一条皱纹都深化如山间缝隙一一或许没有深刻得这么夸张,但对一个没有独立自救能力的孩子来说,面对有暴力倾向的家长,总会无师自通地学会观言察色。
姜绮敛起笑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
“不然呢?你想怎么样?”姜绮双手交叠,漫漫地猜想他可能的举动:“我知道你闲得很,天天到我公司楼下骚扰我的员工,跟随我回家?我就算把钱用来再请一队保镖,还是找人把你废了,都不会给你。”
搞什么营销让你名声坏掉没用,什么在走廊大哭诉苦,教人挑不出错处又刚好戳到痛点的撕逼技巧,又不是宅斗小说,她这个地位,需要在乎下属同事怎么看?谁有空在乎上司那点破事,八卦天天都有,不差这一个。
对付流│氓,就要用街头的方法。
姜靖天瞪着她,目如铜零,不敢相信。
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这句话无论爱与不爱,用在亲子关系上都恰当,在家庭暴力里,施暴的一方眼里,孩子只是一个任意搓揉的符号,没有独立的人格,也不曾想象过他们可以反抗自己。
“……你变了。”
“你多少年没见我了,我肯定变了,”
姜绮忽地想起来,很多在家里地位低下的子女,硬气一回之后父母反而老实了,都是欺软怕硬,只敢窝里横的东西:“我妈能干什么,我就能比她狠一百倍,而且我现在有钱,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你还有个儿子呢,劝你自己想清楚。”
姜绮语速缓慢而确定,不带一丝谈判的馀地。
比起一切善恶是非观,她更确定的是以牙还牙,对方的底线搁哪,她就做到哪一步,只图於心无愧,管他丫的。
“你现在回去,我给你俩报销机票,”
她笑了笑:“下回再让我见到你俩,我不废别的地方,就废了你们的吊。”
额上青筋暴现,姜靖天像要发作,她旁边的两个一米九的壮实保安见状立刻往前一站,像两个门神似的,低喝:“想干什么呢你!”
“不要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姜先生,”姜绮没被吓住,笑意依然:“s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
姜靖天最后还是屈服了。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至少表面上是答应了,姜绮细细地观察了他一把,又觉得这人不过如此,小时候那么恐怖的一个人,彷佛童年梦魇一样,原来也有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而已,谈道理谈法律没用,拿暴力一威胁吓唬就软了。
倒是他带来的青年不甘心,又慑於保安,只恨恨地瞪了姜绮一眼,挑衅她:“就算离婚了,我爸对你也有生育之恩啊!哪吒剔骨还父,你敢么?”
姜绮懒洋洋抬眼瞥他一眼,毛都没长齐的瘦猴子跟她讲道理?
像她这么有素质的文化人,实在不习惯跟街头混混撕逼,引经据典一个父不父子不子都怕对方听不懂。
“放你妈狗屁,我妈打工养活全家,你爸还给我骨肉呢?想要我还他是吧?阿盛,对着他打飞机射一发还给他,说不定质量都比你爸的好。”
……保安阿盛弱弱地发出抗议:“我对他硬不起来。”
听到这样的羞辱,两人除了脸色一变再变之外,都没有其他动作一一这些人就像原始动物,比的是谁拳头大,看见有肉吃就想分一囗,得亮锋锐爪子才能将之吓退。
送走他俩,姜绮一下子没恢复过来,人还是恍惚的。
于彤扶着她:“没事吧?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快把我笑死了,会不会挑场合啊你。”
“挑个屁场合,给他们脸了。”姜绮翻白眼:“我得找个人看着他们是不是真的滚回老家了,想想就挺麻烦的。”
“问问何璋?”
“有道理,这种欺男霸女的恶棍行为交给他好像很合适。”
于彤:“我开始怀疑你的择偶条件了。”
虽然何璋给人的印象猎奇了一点,不过这种事交给他,的确是很明智的选择。
晚上吃饭时跟他这么一提,他就了然:“得,待会把他资料给我,我会让他见识一下这个社会的残酷与不公。”
姜绮竖拇指夸他:“很好,你现在越来越有恶霸富二代的感觉了。”
何璋愣是被夸得挺不实意思的。
“哪有,也就一点点吧。”
“没有没有,真的,你刚才那个表情特别纨绔,看着就想打电话给纪│委。”
烛光晚餐的对话,依然跟浪漫两字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有何璋开车接送,姜绮放松地多喝了两囗助餐的葡萄酒,人有点飘,就忍不住回想一天发生过的事一一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能那么虎,小时候她多怕他啊,就像怕怪物一样,听到脚步声都犯怯。
放学回家写作业都得小心翼翼的,惟一的桌子都要让他研究赌博必胜技法,她只能在沙发上趴着写,因为‘书’跟‘输’发音相似,嫌她在那里复习影响他的赌运。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成功靠赌博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