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离湿润了眼眶,声音里也带着感动,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能够待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度过难关的永远是沐文树,“不用帮忙。我明天去接bobo,你有工作,虽说时间灵活,但是也不能把时间全部浪费在照顾孩子身上。”
“只要是对你好的事情,永远都谈不上“浪费”二字!”
“不说了,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陆清离急急忙忙的讲电话挂断,一颗心像小鹿乱撞,砰砰乱跳。
次日,雪霁初晴,阳光明媚,灿烂,在残雪的反射下,更加明亮。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照进病房,付慧亚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陆清离正安静的趴在病*边,双眸紧闭,在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显然睡的并不安稳,阳光在她晶莹发亮的黑发上跳跃,如瀑步垂泄在陆清离的腰背上。
这个安静美好的女子在这样明媚阳光的冬晨,梦中却并不安稳。
我们的梦总是不知道从何开始,然后不知何时将会结束。
陆清离梦到自己紧紧的抱着bobo不肯松手,梦到自己被父亲扫地出门,梦到自己的母亲昏迷不醒,梦到沐文树被席慕尧狠狠的揍倒在地上,梦到林叶嫣在一旁抱着双臂,笑意是那么的讽刺可恶,梦到清欢的孩子将要出生,梦到陆清歌对她厌恶的眼神……这些万花筒一样的镜头,快速的冲击着陆清离的脑海和眼球。
陆清离动了动眼珠,只觉胸口沉闷,透不过气来,不知谁压着她的胸口,又不知谁按着她的头顶。
陆清离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睛,付慧亚正半靠在*头,手从她的头顶匆忙的落下,安静的放在自己的身边。
陆清离揉了揉眼睛,声音中充满熬夜之后的疲惫,“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付慧亚微微笑着,轻声说道:“睡的挺好的,整个人都很轻松,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想回家。”
陆清离从病*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找到病*的调节按钮,将病*的*头升高,好让付慧亚躺的舒服点。
“医生说您还得在住院观察,您生了病怎么不告诉我和清欢,你不知道清欢有多着急,看到您躺在病*上,站在门口就开始哭,一直在喊着您妈妈。她还怀着孕,非要跟我一起守着您,要不是我和简阳劝着,让她晚上回去休息,白天再来,她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呢?”清离帮付慧亚捏好被角,重新坐下来。
付慧亚红了眼眶,别过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欣慰的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难为你们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这都是老毛病了!平时多注意,打针吃药就行了,不用住院。你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陆清离拗不过她,只好去问医生,付慧亚能不能出院,在得到情况还不稳定,心肌炎已经引发心衰,还需住院的答案之后,陆清离找来医生亲自到病房来说明情况,付慧亚依然坚持要出院,并且态度坚定,甚至固执倔强。
医生无奈,道:“我们需要对每个病人的身体状况负责,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住院。我们医院病房还是比较紧张的,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你一天一百多块钱的住院费而强留你。普通病房每日也就四五十块钱。你也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你女儿守了你一晚上。你也要对你的家人负责!”
付慧亚淡声打断医生的话,“医生,您的话我明白。我只是不喜欢医院这样的环境。等我出院,我一定遵从医嘱,按时服药。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我便主动过来医院找您,您看这样行么?”
付慧亚强调道:“住在医院,我紧张,情绪也不稳定,总觉得我是躺在这里等死。”
主治医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过来检查了付慧亚的各项身体指标,“你坚持要出院,我也不能强行留你。”
医师转过头来对陆清离说道:“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送到医院。防微杜渐,一定要注意病人的细小变化。比如胸闷喘不上气这种情况一定要上心。”
陆清离点点头,问道:“医生,那您这意思是能给她办出院手续?”
医生点头道:“我劝过你们,但是病人坚持。如果在医院外,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能怨我们医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毕竟我们做医生的还是要尊重病人的自主选择权。”
陆清离还没答话,付慧亚抢先开口,“知道了,医生。我要出院。清离,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清离无声的叹了口气,刚走出病房,便碰上赶来的清欢和简阳。
“姐,你去哪儿?”清欢似乎早已忘掉昨天清离对她的斥责。亲姐妹两,姐姐为了病重的母亲,一时心机口快,口不择言,也是人之常情,这一点,陆清欢想的通透,不会钻牛角尖。
清离轻拍了拍清欢的肩膀,“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你们先进去陪着咱妈。”
清欢拽着她的手,满眼欢喜,问道:“她能出院了?”
清离欲言又止的看了清欢一眼,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你还是进去看咱妈吧。等我办完出院手续回来,再跟你细说。”
“不是,”清欢向边上跨了一步,挡在陆清离面前,“妈能出院了,这不是好事么?你怎么这幅表情?”
清离微微睁大眼睛,突然说道:“对啊!我劝不了,不是还有你和简阳在么?”
清离连忙凑近一步,向清欢和简阳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她说道医生不建议出院时,陆清欢横眉竖立,扬声道:“这不是胡闹么?身体还没好,才来了一晚上就想着出院,那房子里有什么她牵挂着放不下的!我去跟她说!”
清离微微笑了,她比清欢与付慧亚亲近,有些时候,付慧亚敢对她提出一些要求,却不会跟清欢直说。
比如,当时付慧亚想要清欢留下来跟她一起住,却偷偷的拉了清离让她去开口,自己却不敢贸贸然的对陆清欢提出。清欢一定会对付慧亚的请求直接拒绝,但若是清离去说,清欢便很有可能留下来。
等清离和简阳跟进去时,清欢正站在付慧亚的病*前,命令式的劝说着,不准付慧亚出院。
付慧亚乖乖的息声,认真的听着清欢的这一顿训话。
直到清欢说完,不准出院,付慧亚这才轻轻浅浅的点头,低声说道:“你的外公,我的父亲,就是在住院途中病发去世的。”
清欢说的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倚在*头柜上喝着,听到付慧亚这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话,却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了心口,连喉咙似乎也被一块坚硬冰冷的铁块梗着,喉间含着的那一口水,好半天都难以下咽。
清离和简阳无声的静立在病*的*尾,看着付慧亚,心里那种微微心酸,一点点悲恸,一点点悲悯的情绪冗杂在一起。
毕竟连付慧亚,她们都很少见到,但好歹还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牵扯着他们能够越走越亲近。
但是对于付慧亚口中的“外公”,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亲缘关系的名称,是一个存在在书本中的书面语,单凭这样一个淡漠冰冷甚至轻飘飘的名次,实在不能让她们觉得“外公”的去世是一件多么不可接受,或者痛苦的事情。
她们所感同身受的是付慧亚那平淡的语气中压抑着的悲恸和恐惧,付慧亚是在怕,怕她会像她的父亲一样最后的时光是在四面冷冰冰的白墙中度过。
清欢艰难的咽下那一口水,更艰难的慢慢开口,“姐……”
只消一个字,清离便已了然,她轻轻点头,“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简阳抬手制止住清离,“清离姐,还是我去吧。你跟清欢留在这儿帮妈收拾东西。”
简阳毕竟是个男人,留在病房里不方便。
等他办理好出院手续,在回病房的途中,打了个电话给陆景豪,告诉他今天他们可能不能过去看老爷子了,因为付慧亚昨天也住院了。风湿性心肌炎,引发心衰。
那边的长时间的沉默是简阳意料之中的。简阳没有告诉清欢他给陆景豪打电话的事情。
他总觉得陆景豪的付慧亚之间的事情,美不是简单的不爱了,所以分开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样,他把消息告诉给陆景豪,未来如何,便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简阳敲了敲门,听到清欢说请进之后,才推门进去。
付慧亚早已换下病号服,穿回自己的衣服,柔顺的乌发挽起来盘在脑后。窗外的阳光在她苍白的面上涂抹了几分清浅的明黄。
眉眼秀丽,黑发柔软,身段依旧窈窕,风韵犹存,这样的一个美人,竟然孤身过了大半辈子,她的心里必定牵挂着一个人,埋藏着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清欢和清离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付慧亚,付慧亚温婉的一笑,抽出自己的手臂,“我没事,你们一左一右搀着我,好像我半身不遂,自己走不动路了呢!我自己走。”
因为昨天来的匆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过来,现在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办过出院手续直接就可以走。
四人刚走到楼下驱车离开,便有一辆轿车,急匆匆的停在医院门口。
柳妈从车里先下来,继而转身去扶陆景豪下车。
陆清歌早已被陆景豪打发走,并没有跟来。
司机老张急忙去问付慧亚的病房号,却被告知不久前才办了出院手续离开。
老张小跑着往医院外走,柳妈早已扶着陆景豪到了医院的一层大厅。
老张说明情况之后,陆景豪拂开柳妈搀扶在他手臂上的胳膊,紧皱着眉眼,大步的往外走去。
接到简阳电话时,他还在医院,刚起*准备回家休养一天。听到简阳的电话,便立刻赶了过来,却不曾想还是慢了一步。
陆景豪拍着座椅中间的扶手,付慧亚,真是胡闹!有病就要积极治疗,病还没好,急着出什么院!
柳妈和司机老张也小跑着上了车,司机老张回头问他,“老爷,现在我们去哪儿?”
陆景豪唇瓣紧闭,沉默着没有回答。
老张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
是见,还是不见。
若说真的不见她,如今自己已经追到医院。若说见,难道要追到她家,去见她?
为什么要他去见她,她却不能来见他!明明是她决绝在先,不肯嫁给他,甚至不肯再见他。
陆景豪闭着双眸靠在座椅后背上,简阳的那几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妈一听说清离姐的孩子被人抱走了,您也晕倒了,一时缓不过气来,供血不足,不省人事,他们都在外面,家里就只有一个小保姆,打了120,叫来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今天早上一醒来,执意要出院,谁劝也不听。”
陆景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往日指点风云的果断瞬间不见,只有一个在爱情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傻瓜。
他可不可以认为付慧亚还爱着他,所以才听到他出事之后,心肌炎家中引发心衰?
既是如此,为何当初不肯嫁给他?若说是为了清歌的母亲,这件事确实是陆景豪对不起她,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儿,付慧亚不该如此绝情决绝的离开他们父女三人。
陆景豪长长的吐了口气,淡声道:“回去吧。”语气沉闷疲惫,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紧张焦躁。
等到把付慧亚安置妥当,清离给付慧亚捏好被角,说道:“妈,清欢和简阳在家陪您。您好好休息,我得回去看看我爸顺便把bobo接回来。”
付慧亚渣渣眼睛,表示知道了,却在陆清离准备起身的那一刻,突然开口道:“他固执,容不得别人反驳他的意见,他说什么你就安静的听着,等他说完,你再说。别跟他死磕!”
付慧亚动了动嘴,似乎还想再嘱咐些什么,却别过头闭上双眼。
陆清离看着付慧亚的侧脸,轻轻的点头,对着清欢和简阳说道:“好好照顾咱妈,一会儿秀儿就该进来喊吃早饭了。多少让她吃点。”
简阳从 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清离,“清离姐,这是你的车钥匙,你开车去吧。早去早回。”
清离握紧手中的钥匙,狠狠点头,这一去,不知陆景豪会如何对她,把她赶出门是最坏却也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至少不必再被人强行将她和席慕尧捆绑在一起。
清离咬着下唇,深深的习了一口气,开门离开。
行车途中,清离竟然接到了一通电话,陌生来电。
陆清离塞上耳机,接通,“喂,你好。”
“呵呵!”对方轻笑了两声,“看来你的心情还不错,挺轻松的。”
听这话,一定是认识陆清离的人,只是陆清离却听不出自己认识的女人中谁是这样的声音。
陆清离专心的观察着路况,淡声道:“你好,请问哪位?”
“陆清离~”对方拖长了调子喊着陆清离的名字,“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失败么?你连敌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还怎么跟我抢男人?我可是对你的情况了若指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我该说你是不在乎呢还是傻傻笨笨没有头脑呢?”
林叶嫣!陆清离一把拽下耳中塞的蓝牙耳机,摔在仪表台上,紧抓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气愤.
这是胜利之后来耀武扬威么?
不对!是她不要别人穿过的破鞋,主动一脚将席慕尧踹开的!是她不要席慕尧了!
还没几秒钟,手机再次在仪表台上“嗡嗡”的震动起来。
陆清离不肯去看,手机却一直在仪表台上震动。陆清离松开一只手,抓起手机,脸来电显示都来不及看,就接通,“你不要欺人太甚!是我不要他了!不是我争不过你!那种男人,你拱手还给我,我也不会再要!你自己留着慢慢睡吧!”
陆清离将手机摔在副驾驶座上,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道。
手机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再次响了起来。短促的的震动,是短信。
陆清离置之不理,直到车子驶进陆家老宅子俩停下,陆清离才弯腰从副驾驶座上捡起手机,手指不小心按到解锁键,屏幕立刻亮起来,竟然是沐文树来的短信。
难道是bobo出什么事了?陆清离连忙点开短信,查看内容,“bobo早晨刚刚喝过奶,现在又睡了。他很好,不必担心。你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再过来接他。”
陆清离松了一口气,将手机贴在自己的胸前。别墅的门紧闭着,可是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陆清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清离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冬日清晨的空气冰凉,吸进空气,整个鼻孔呼吸道都是冷飕飕的,陆清离打了个激灵,抻了抻自己的外套下摆,故作轻松的迈步推门进去。她进我的双手却在无声的说着她现在是有多么紧张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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