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嫣逼近陆清离,将手举到她的面前,一枚钻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冷笑着刻薄道:“看到了么?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你的那枚戒指,早就被我扔到了马桶里。”
陆清离推她一把,拉开林叶嫣与她的距离,她忍着怒气,微扬着下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芒。清离略加思索,便嗤笑道:“既然他对你那么好,你干嘛还来找我?”
林叶嫣被她戳中痛处,她逼近陆清离,一双柳叶眉皱起,鼻翼扇动,红唇开合:“陆清离,这个孩子是个野种,我不准你把他生下来!”
此时的林叶嫣面目狰狞可怕,眼里闪着失去理智的疯狂,清离愣是在她冰冷刺骨的目光中打了个冷颤,忍不住伸手再次拨开她,“不过是个小三而已,你凭什么来命令我!”
林叶嫣眼中愤怒的火苗燃的愈加旺盛,她一把拽住陆清离拨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推了陆清离一把,“你这个卑鄙的践人!害了我的两个孩子,我不会放过你!”
陆清离被她推得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连椅子都差点翻了,她一脚正好踩进地板上的牛奶里,再加上陶瓷地砖没有加上磨砂,陆清离的脚下一滑,双手没有抓住支撑物,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凭着抵御危险的本能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一手抓住了桌角,一手则死命地抓住了林叶嫣的衣摆。
只是桌角磨光了过后怎么抓都抓不住,左手与桌面的摩擦力不足以支撑着陆清离此时略显臃肿的身体,她手下一滑,陆清离拽着林叶嫣狼狈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叶嫣猝不及防的被拽着向地面狠狠摔了下去,侧躺在地上,压住了陆清离的手臂。
陆清离痛苦的皱着眉头,没有任何脂肪或肌肉的缓冲,脊柱狠狠的磕在地上,疼痛从尾椎沿着脊髓迅猛的窜上来,直冲大脑。清离的眼中瞬时蒙了水雾。脑袋撞得天旋地转,神经都要麻痹了。
腹中一股绞痛,却向下身窜去,四肢百骸都被痛觉充斥,动弹不得。
清离瞪大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渐弱消失,离她而去,她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振聋发聩,一声大过一声,一次快过一次。
本能使然,她的双手紧紧的捧着自己的腹部,却也阻碍不了身体中那种强烈的下坠感。
她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身体下面渐渐流出了半透明的液体。
清离绝望的无声的呼唤,快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他还未出生,便已经失去了父亲。
而今,他还未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母亲,他没还看过这个世界美好纯净的模样,他带着自己满满的希冀却要狠心的离她而去么?!
陆清离痛得无法呼吸,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叶嫣侧倒在旁边,微弱地颤抖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陆清离的下身,目光像是被盯在那里。林叶嫣面色惨白,手脚冰冷,她想要转身走开,身子却僵硬着不能动分毫。
陆清离微微岔开的双腿间,浑浊的液体混杂着几丝隐隐约约的血色凝固在乳白色的地板上,莹莹发亮。
林叶嫣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以前,车上的那一滩血,蔓延的鲜红血液沾满了她的双手,沾污了她的白色*裙,那是她两个孩子的鲜血,她惊慌失措想用手去捂,却阻止不了他们的离去。
鲜血不停的往外渗,她的孩子们毫不留恋的离开她的身体。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却只能换回失去两个孩子,再也不能受孕的事实。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真是一场噩梦。
林叶嫣看了一眼,忍不住退后一步,陆清离的羊水破了!
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为什么她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咖啡馆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却没人敢去扶地上的陆清离。林叶嫣被众人推挤到了角落,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始作俑者。
忽然有人在喊:“快打120!送她去医院啊!”
服务生们立刻醒悟过来,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在组织人员,一个女服务员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摸了摸陆清离的头发,安抚着:“救护车马上就到,不会有事的!”
服务生从椅子上拽下厚厚的坐垫,对半折着塞到了陆清离的臀下,将她的臀部垫高,然后将她的身体放平。
沐文树提着便利袋,刚从门外进来,就发现咖啡馆里闹哄哄的,陆清离所在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
沐文树面色突变,他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沐文树立刻扔下手中的东西,快速奔了进去。
刚走到桌子边就看到令他呼吸都要停止的景象。陆清离眼神涣散,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身下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沐文树上前便要去抱陆清离的上半身,急声唤着:“清离!清离!”
那服务生连忙去解他的手,阻止道:“不能动她身子,让她平躺着!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来!”
沐文树已经方寸大乱,他又没看过女人生产,哪里懂得女人破了羊水只能平躺着。上半身位置高,会加速羊水的流出,胎儿会很危险。
他抬头问身边的服务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服务生努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对沐文树解释道:“先生很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应该是撞翻了自己的牛奶杯,然后滑倒了。”
旁边一个围观群众低声对沐文树说:“其实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我刚刚看到她坐在桌子边好好地喝饮料,然后有一个女人过来和她吵架。两个人都站起来了。”
沐文树心里一惊,他无暇再顾忌其他,先保住陆清离是关键。他紧紧攒着清离冰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一阵又一阵地心疼:“清离,忍一忍,没事的!”
陆清离听见沐文树的声音,便咬着牙点头,一阵绞痛再次袭来,清离痛苦的弓起身子向上弹了一下,阵痛过后,她又无声的瘫软在地上。地板砖上的寒意肆无忌惮的侵蚀着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神经。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这是陆清离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沐文树气急败坏的大吼。
滑轮滚过地板的声音随着手术门的关闭消失在走廊尽头。
沐文树停在手术室的门口,双手紧握成拳,一颗心吊在半空。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一定会注意到他的双腿在发抖。
每个人都经历过无数次的等待。甚至我们的一生都在等待。从在母亲的子宫中等待成熟降生,等待着成长,等待着机遇与成功,等待着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的出现。
所有的等待中,手术室外的等待是最漫长最难熬的。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已经坐着一个人,有些痞气,却是一幅糙汉的长相。那人招呼着沐文树:“哥们,过来坐吧。手术时间还挺长,你得攒着力气等你媳妇儿出来啊!”
沐文树抿着唇,点点头,有些无力地坐到那人身边。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媳妇是第一胎,你媳妇呢?”
沐文树双眼紧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僵硬的转过脖子,回道:“也是第一胎。”
那哥们点了点头,难以掩饰欣喜的情绪,他对沐文树说:“我媳妇是顺产,顺产出来的孩子身体好。头脑聪明!你呢?”
沐文树木讷的点点头,他脑子依旧很乱,根本没有注意听那人说些什么。
他交握的手心里出了汗,在走廊的照明灯光下闪着微光。
那人拍了拍沐文树的肩膀,“兄弟,别紧张!生个孩子嘛!”
沐文树不发一语。救护车到的时候,陆清离已经失去意识了。一路过来,意识时有时无,也不知现在手术室里情况如何。
“我哥们儿跟我说,前半小时最难熬,你不能走开,因为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开始,手术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需不需要改为剖腹产啊!很麻烦的!”
沐文树点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清离不出手术室,他是片刻都不会走开的!
“某某家属!”护士的声音突然从手术室门边的小窗里传出来,身边的兄弟腾地站起身来,两手紧张的搓着,便往过跑便颤声喊道:“来了……”
沐文树原本悬在半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汗多的足够洗个手。
不一会,那个兄弟轻松地笑着回来,“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媳妇出什么事了呢!看把我吓得落一身冷汗。”
那个兄弟手里扬着一张单子说:“手术要用一种自费药,49块钱,让我去签字,别说49,就是490,4900,我也签啊!”
沐文树不安的抖着腿,不停的探头看向手术室旁边的小窗,生怕下一秒护士喊他,他太紧张反而听不到。
不断的有病人从手术室里退出来,却都不是陆清离。
身边的兄弟突然一拍手,“哎呀”一声,沐文树惊得同他一起站起来,只听得那兄弟忽然蹦出来下一句,“媳妇儿,你可出来了!”
原来是这汉子的媳妇生产完,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那兄弟一边亲了亲手术车上的老婆,一边抱过护士手里的孩子,美滋滋的晃着,不忘对沐文树说一句:“兄弟,我可熬到头了,你慢慢等吧!看我儿子多漂亮!”
沐文树羡慕的瞄了一眼,撇撇嘴,小孩是顺产,浑身黑红黑红的皮肤还皱巴巴的,小脸都皱出褶子来了,跟个小老头似的,哪里好看?!
走廊里就剩沐文树一人,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红灯一直亮着。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名护士出来喊着:“陆清离家属!”
沐文树蹭的应声起身,“我是!”
“产妇昏迷,你跟着进来吧!”
这还是沐文树第一次进手术室,冷白的手术灯,冰冷的手术器械,亮着红灯“滴滴”作响的仪器设备,还有同样冰冷的手术台。
陆清离面无血色,杏眸微睁的躺在手术*上,低声唤着:“慕尧……”
沐文树身躯一震,一颗心结了冰一般,狠狠的砸在地上摔成碎渣。
即时在这样的时刻,她心里最需要的依旧不是自己……
他强颜欢笑着过去握着陆清离的手,抬眼看着医生,医生示意他鼓励产妇,产妇已经筋疲力竭,羊水也快流光了,如果孩子再不出来,就可能窒息在子宫内。
沐文树蹲下身体,临时换上的消毒衣并没有拘束他的行动,带着消毒手套的双手轻轻地将陆清离的双手拢住,神情有些虔诚又有些紧张。他的内心是极为心疼的,为陆清离遭受的苦难而感到难过。戴着口罩,沐文树的呼吸都窒息在狭窄的缝隙里,热气充斥在鼻腔周围,他看着戴着呼吸器的陆清离,陆清离半睁着的眼眸忽然朝着自己的方向流转了过来,神色有些凄楚,又有些欣喜。沐文树有些期待,他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清离……”
两个人对视了良久,直到产科医生忍不住开口示意沐文树,继续为陆清离加油鼓劲。
沐文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他感到双手之间陆清离的手指有微微动弹,他忍不住将那只纤弱莹白的手握紧,他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却又坚强充斥着力量。
“清离,我一直在你身边。不用怕,再用力一点。”
“再用力一点,孩子就要出来了。”
“你的……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想亲眼见一见吗?”
温润的声音轻轻地送到陆清离的耳朵里,好像柔软的清风慰藉着陆清离冰凉的内心。
陆清离昏昏沉沉的眼眸出现了奇异的神采,医生惊喜的发现心电图显示器读取的振幅放大起来。
“暂时不用准备剖腹产,先生继续加油鼓励一下您的太太,再使点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沐文树已经顾不上纠正医生,他一声一声地唤着陆清离,声音渐渐地多了一丝期待和紧张,而陆清离悄悄抓紧了沐文树的手,喉咙里也有了*声。
医生和护士都在紧张地忙碌着,陆清离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她用力抓着沐文树的手,仿佛要将身体里的剧痛传递给沐文树。她咬紧牙关,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不由自主像断了线的珠子。
直到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医生明显舒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沐文树的肩膀,道了一声恭喜。
小婴儿发出一声呢喃,眼睛紧紧闭着好像一条缝,双手蜷缩在胸前,脸上好像蒙着一层壳,沐文树顿时心说好丑。
护士赶紧抱着小婴儿清理,之后将要送去隔离房观察一到两天。沐文树长出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模糊,他欣喜地看着陷入昏迷的陆清离,看到她泛着一条血线的唇角,忽然很想凑上去亲一口。
忽然,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医生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发出了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