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农历?】
【农历就是农民过的历法。】贝莉儿思考了一下要怎么给他解释:【我们的祖先制定了这套历法用来种田。它用比较方便快捷的办法指导我们劳动和祭祀的时间。】她还拼命回忆了一段节气歌好念给他听,小学生必背内容之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满夏暑相连……”
念到一半她停住了,玛利多诺多尔坐在她身边兴高采烈的看着她——那种明显什么也听不懂,但是只是听她说话就很高兴的那种神情。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让她说不出话。“呃,that's all。”毕竟这也没法给不会说中文的人说是吧,说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意思意思就好了。她紧张的想。
玛利多诺多尔说:【我在意大利时也有看见,有的商场也会在你们的春节时装饰漂亮的中国红。所以那就是你们祭祀的时间吗?】他颇能举一反三。贝莉儿简单地说:“yes。”【通常那是一月份到二月份。】
【每年都不一样吗?】
【是啊,不管是春节,之后的中秋节端午节七夕什么的也都会变哦。虽然经过很长时间会轮回一次,不过基本每年都给你惊喜,听起来是不是很棒。】最棒的是国人每年都会各种请假花样组合假期。
她拿出手机给他指着看,大约中国人的手机里才会有农历的标志,在罗马数字的下面有小字写着春节,又在翻译软件上打出来给他看。玛利多诺多尔拿着手机认真地端详那个词语,虽然他之前用过贝莉儿的手机看时间,他并不关心这个,中国人的历法他当然没必要关心。他只是现在觉得快乐,仿佛知道这些就能了解她更多一些。花儿的过去,花儿的国家,他们的习俗和过节的方式。
【确实很有趣。】他微笑着说,而且注意到那个日期离现在都还有一个月。【春节是你们全家相聚的时候吗?所以到时候你要回家去吗?】他装作不经意的聊天地问出来,然而贝莉儿脸上的神情并不如玛利多诺多尔的剧本那么顺利,她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些滞涩,然后声音卡了一下。
“呃——”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玛利多诺多尔说,其实她不太想回家,反正回家也就那样。而且她没找到工作之前,回家的话就又要遭受亲戚们的轮番轰炸了,他们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件非常值得谴责的事情来轰炸她,她和那个男朋友分手。她不缺又一件,明知道会被声讨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回去,老实说她不想回家。
但不回家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来瑞士已经耗费了她此生所有的勇气——和积蓄。贝莉儿其实也没想好。那双绿眼睛看了她一眼,微笑逐渐的有些克制,她想是她那个反应给了他暗示。其实她并没有这么介意,但她想说话的时候公举已经低头在打字了。
【我冒犯你了吗?】
没有,她赶紧摇头。【我只是没想好要不要回去。】
她不知道要不要和玛利多诺多尔说那些事情,可是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是辞职来的嘛,没准回家了家里人会念叨我。没准我到时候就在我家……】她打了一半,想了想,那是自己的出租屋,也不能称之为家,不然和玛利多诺多尔说不清楚,于是删掉改成“我的出租屋”。
于是玛利多诺多尔看到的就是这段话:【到时候就在我的出租屋里待着玩吧。有网络和高热量食品的时候,在哪过节无所谓啦。】
玛利多诺多尔回想了一下,他不记得花儿的那份协议到底将小木屋签了多久。他英文不太好,那时又厌烦透顶,看着那几张纸关键词匆匆扫过。或许他弄错了,又或许花儿是有意愿再在这里住一个月,继续享受瑞士的山雪。这场暴风雪毕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是吗?但这只是时间不巧而已。只要冷气团过后,人们能够上来清掉一点雪,再将房屋和路线维护好,然后这片森林的美丽风光就该真正显现出来了。
他想或许他可以请她继续留在这儿,虽然两栋房子都不尽如人意。他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享受假期,反正她不想回去过那个中国的春节。玛利多诺多尔相信她不想回去过。他仍然不太了解春节的含义,他想那就是和圣诞节差不多的节日吧。但圣诞节也不是人人都要回家过节,她要回去他也会努力让她不想回去的。
花儿还没有爱他,现在放她走的话他就留不住她了。她的父母家人拥有她二十多年的节日,他只想拥有她这一个,还有以后的每一个。
他们两个都对彼此露出一个微笑,玛利多诺多尔的眼角余光扫到桌子上的请柬,他低头继续打字:【既然这次是你邀请我的话,跨年夜用中国的习俗打扮房子过节吧?中国有什么特色装饰?中国结和红色吗?】
emmm贝莉儿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她的跨年夜都是朋友大吃大喝和回家熬夜睡懒觉。新年第一天睡懒觉,接下来的一年里每天都可以幸福地睡懒觉。
她以为他们都很精神,泡过了温泉,身心放松,通体舒泰。他们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还在想晚上应该怎么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开ipad看电影了,因为玛利多诺多尔听不懂普通话、粤语和中文,他也看不懂英文和中文字幕。不过当他们洗漱完了坐在铺盖上,贝莉儿刚去马桶上放了库存,浑身舒坦地展开被子躺进里面,盖好被子,手习惯性地摸到自己的ipad或者是手机。小黄走过来,舔了舔嘴巴,将下巴压在她的身边。
她突然感到一阵困意,是那种令人非常舒适的困意。后脑勺陷入了云中,柔软的被子,柔软的枕头,柔软的长毛地毯,柔软的壁炉跳动的火焰,和它柔软的毕剥响声。
那双绿眼朝她倾过来:“莉莉……”大厅的水晶吊灯实在太耀眼璀璨了,不适合睡眠,而且睡前要爬起来关灯也超麻烦。他们后来在吃完饭回来后关灯,这样依靠着壁炉的光照明,温馨又舒服,权当床前小夜灯。
贝莉儿想公举每次叫她的声音都让人唏嘘……她知道她是王八蛋了,已经知道了,她最后一个意识是说了“玛多,good night。”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嘴张得特别大还来不及转身,所以把下巴埋进被子里,用手捂住。她闭上了眼,贪恋这黑暗。她说:“玛多……”那双绿眼朝她倾过来,在她面前放大,如同旋涡,四肢百骸突然放松下来,传来让人□□的酸胀。
3分钟内,她睡着了。
玛利多诺多尔用手肘撑在她上方观察着,花儿睡着了,不一会儿,打起了小呼噜。她很累很累了,她以前没在温泉泡这么久过,热水和蒸汽都会打开毛孔,舒缓她紧张的肌肉和情绪。她当然会比他累,她没有健身的经验,在他体谅她之前她做了太多不该让女孩子做的活。他们之前一个星期就没有停过,而这才刚刚休息两天。
人们在重体力劳动之后常常会越休息越累,就是因为身体逐渐从欺骗自己的兴奋和紧张状态下渐渐放松下来,这时才是开始恢复的状态。玛利多诺多尔不是健身教练,没法指导她有效地通过运动逐步放松身体,那他只有盯着她多休息了。他好笑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她的小呼噜打得欢快。小黄竖着耳朵从她身边抬起头来看着她,估计是不明白贝莉儿怎么突然开始吵了。玛利多诺多尔笑着朝它说:“嘘。”
它身上有馥郁的香气,宠物香波那种。玛利多诺多尔也能闻到女孩儿的头发上同样传来这种香味,真奇怪,同样用的是一种香波,他就是觉得她的头发比小黄那身黄毛可爱得多。他低下头看着她睡觉的样子,突然好玩心起的悄悄捏住她的鼻子。
他很小心,轻轻地、缓缓地捏住,她的鼻子也很小,她整张脸都很小,他可以整只手盖住还有余。她张开了嘴,呼噜更大声了,玛利多诺多尔便改为捂住她的嘴。柔软的唇瓣贴在他手心上,一张一合,散着呼吸的热气。她大约是觉得难受了,动了动嘴唇,蹭着他的手心,他突然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该做这样的事。
可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红着脸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唇上。她的呼噜声停了,蹭了蹭枕头,换了个姿势,脸朝着他,嘴唇微张,像在索吻。她真相信他。玛利多诺多尔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指,这样她也不会醒来,或许她太累了,但她只是因为太相信他。
他很高兴,又有点那么不高兴。她这么相信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吗?这中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他只是想要她看着自己,明白他会对她做些什么。他看着她的唇,小黄在她身边竖着耳朵看着他,他横了它一眼。
他只是……他逐渐的低下头,内心有一个角落在喊着这样做太失礼了,可他只是想亲一亲她。
“叮铃铃铃”然后电话响了,惊破一室旖旎。玛利多诺多尔捂着嘴没敢发出声音,惊喘的弹起来,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居然想非礼女孩子。贝莉儿没醒,卫星电话在他的枕头边,她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他以为她醒了的赶快接起电话,她又闭上眼睡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让他痛恨万分的声音:“嗨,伙计,卫星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你咋样,还好吗?”
玛利多诺多尔心情十分复杂。他是很想感谢这个电话没让他做下错事,但是他又很想骂人。最后他屈从了内心的欲望,他还拉着贝莉儿的手,她还是没有醒,他将那只手执着指尖放在唇边快速的一吻,然后迅速地塞回她被子里去。
“……fuck you devin。”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写继续写
第43章 12月28日·清晨
12月28日。
上午, 6点20分。
贝莉儿在这个昏暗温暖的清晨心满意足地醒来。
巨大的天鹅绒窗帘在晚上总是拉上的,玛利多诺多尔可以用遥控器控制它们,如果他们都醒了又觉得一直开着灯不舒服,那就能将窗帘拉开, 看看外面的暴雪, 换换心情。不过这时候窗帘当然是合拢的,一点天光都漏不进来,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呼一吸的暗光, 篝火熄灭了,在发出最后的余晖。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 觉得每天似乎都睡得这么好, 而每天都比前一天睡得更好。虽然她开始偶尔觉得地上有点硬,不如床垫那么舒服。……对啊为什么不把床垫拖下来垫着呢?
贝莉儿在被子里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愚蠢。小黄已经醒了, 感觉到她的动弹,它就也站起来,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贝莉儿往旁边的铺盖看去, 什么人也没有。
铺盖很整齐,半拉开的被子平平整整,事实上贝莉儿觉得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公举应该都不会敢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了哈哈哈。她想了下,坏笑的伸手去摸他的被子,果然是冰冷的,温度消失了很久,人应该也醒了很久。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奇怪, 公举虽然会被吓到,会被吓得醒这么早吗?贝莉儿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爬出来。室内的暖气和恰到好处的湿度,大厅这样的空旷,以至于连马达的嗡嗡声都听不真切。竖琴在壁炉边折射着火焰最后的余烬,钢琴在小平台上温柔地静默。她穿着的是小碎花短袖七分裤睡衣,似乎和这整个圣诞的世界格格不入。贝莉儿跑到窗帘边掀开看了一眼。
屋内一切都很舒适,温暖的金色、红色、银色、绿色,交杂的色彩光辉耀目,而窗外仍是青灰色的,呼啸的暴雪像是无穷无尽,扎根在寒冰的世界里,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