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情略显激动和懊恼的星轨,斐亚然垂下眼睛,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他和星轨一样,从出生起就是一片空白,那样便可以理所当然地骄傲,恣意地放纵自己的任何心绪与脾气。
但他不能。
精灵王越完美,他就越希望自己能够做到最好,而且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他不得不低调地行走在精灵族,甚少与其他精灵有过密的交往。
真说起来,星轨或许是他在精灵族唯一的朋友。
至于安斯老师还有白,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被他们照顾着长大,在斐亚然心里,这些人倒是更像他的长辈。
见星轨明显还在纠结那件事,斐亚然果断适时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有见过其他种族的样子吗?”
星轨闻言,果然怔了一下,而后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大概知道一些……天族背后都生有巨大的白色翅膀;龙族的身上,都长着坚硬的鳞甲;矮人身材矮小,容貌丑陋;兽人可以化作野兽的模样,茹毛饮血,根本就是还未开化的蛮族!”
这些斐亚然在书上都有见过,听闻之下倒也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眼底闪动着一种隐约而又奇异的兴奋,“你说,既然安斯老师已经同意这次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那我们是不是都会有机会见到那些外族?”
系统发布的终极任务中,虽然只提到了反派boss魔族,但对于其他几族的描述,却十分微妙。
因为一直成长于与外界没有丝毫交集的艾泽拉斯,所以斐亚然对其他几族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于书本。
但自从千年前的黑暗战争结束后,精灵王便封闭了整个艾泽拉斯,一来为了让精灵们休养生息,二来则是因为在那之后,他施法延缓了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所以可以说,精灵族中在这千年之中,几乎与外界没有丝毫交流,只有每百年举办一次的五族大会,会为精灵族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
好在听白说,如果生命之树继续保持现在的孕育速度,便不用再刻意减缓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也不用继续禁止精灵去大陆上游历,斐亚然听闻这些时,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精灵王不放行,等到他必须离开的时候,就只有私自跑路这一条路可走了。
斐亚然曾在树上看过关于五族大会的记录,之前的几届,因为是在迷雾森林中举行,真正参与进去的精灵,数量并不多。
如果这次也在迷雾森林举办,那么不管是精灵王还是白,都一定不会同意他去看热闹,而且,在精灵的字典里,也从来没有看热闹这个词。
而如果在艾泽拉斯举办,那么斐亚然便可以找机会看看那些外族,对他们多少会有些印象,也能得到些外界的消息才是。
斐亚然眼底的兴奋太过明显,这是白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神色,再一联想到之前斐亚然说过的话,星轨原本满是不屑的脸上,渐渐爬上一丝凝重。
他近乎严厉地看着斐亚然,“就算这次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你也给我离那些外族远点!”
“为什么?”斐亚然怔了下,不解地看星轨,“虽然他们是外族,但也是我们的盟友,不是吗?”
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在千年之前,是精灵联合其他四族,最终赢得了黑暗战争的胜利。
星轨闻言,眉头一时间皱得死紧,眼底对外族的厌恶,几乎呼之欲出,一向高傲冷淡的他,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盟友?那只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翡翠,我知道你对他们很好奇,但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哪怕外表看上去无比圣洁的天族,内里也都是彻头彻尾的令人作呕的伪君子!前一秒还在对你笑着,下一秒却可能从背后把刀捅入你的心脏!”
他猛地拽住斐亚然的手腕,目光定定看着斐亚然,“所以答应我,离他们远一点!”
猛然间迸发的气势,惊得蘑菇小妖精手中的酒滴都摔在了伞盖上,迅速钻回到巨大的伞盖下,只敢悄悄冒出个头来,偷看似乎在闹矛盾的两个精灵。
这是与星轨相识以下,斐亚然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激烈的情绪,以至于让斐亚然都感到莫名其妙。
星轨明明是在他出生四年后才出生的精灵,精灵族内这几年也从未发生过什么与其他种族交恶的大事,为什么星轨会对外族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排斥?
心底的疑问一个又一个冒出来,斐亚然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埋在了心底,他想,或许星轨是从温斯特长老那里听说了什么吧。
不过总归,星轨不会害他。
所以斐亚然只是对星轨笑了笑,点头应下了星轨的话。
星轨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注意到斐亚然脸上闪过一抹细微的痛色,星轨怔了下,这才发现刚才他的力气太大,把斐亚然手腕上勒出了一圈红印。
紧紧抿了下嘴唇,星轨看着斐亚然雪白手腕上的红色,低声道了句“抱歉”,而后,迅速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来,细细涂抹在斐亚然的手腕上。
斐亚然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自己本就是全系精灵,治愈魔法也在学习范围,而星轨虽然是木系精灵,并不能熟练运用光系魔法和水系魔法来进行治愈,但木系精灵所拥有的庞大生命活力,也有着一定的治愈作用。
药膏之类的东西,往往是在伤者受伤极重的情况下,即使运用魔法也不能立刻完全治愈时,才会使用的急救用品,星轨这下意识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关心则乱的意味。
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斐亚然也不提醒星轨,任由星轨在自己手腕上涂了一圈清凉的药膏。
蘑菇小妖精担忧地看着斐亚然红红的手腕,似乎察觉到外面的两个精灵不会再打起来了,这才又从伞盖下面钻出来,一路蹦跶到斐亚然肩上往下看。
直到药膏涂抹完毕,星轨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斐亚然的手,把药膏放回包裹里。
再抬头看斐亚然时,看到对方脸上那和煦的透着一丝满足与促狭的笑容时,星轨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难得瓮声瓮气地问斐亚然,“你这个笨蛋,疼的时候难道不会提醒我吗?”
斐亚然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无辜,“我刚才那不是被你吓到了么。”
想了想,斐亚然到底还是没忍住,眯着眼角问星轨:“你和其他几族,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星轨闻言,忽然怔了一下。
想到自己刚才那激烈的举动,以及当时莫名从心底深处滋生出的完全不可控的复杂情绪,星轨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但还不等他继续深入思考,耳畔便再度传来斐亚然吊儿郎当的带笑嗓音,“小星星,说出来给哥哥听听,哥哥一定分分钟帮你把他们全都抽回唔……!”
一个巴掌糊住斐亚然的脸,星轨阴测测地盯着斐亚然,一字一顿地道:“说过 多少次了,不要 叫我小 星星!!”
星轨有时候真的看不透翡翠是个什么样的精灵,在很多时候,翡翠的脸上,都会挂着和大祭祀白十分相似的温和笑容,但与白大人不同,翡翠的笑容很少直达眼底,只有与他和少数几个相熟的精灵在一起时,那笑容里,才会有了真正的温度。
有时候,翡翠的身上会在某个瞬间,出现一丝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深沉与忧郁,有的时候,他又会像现在一样,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慵懒而又恣意地故意说着些会令人恼羞成怒的话来,而后,兀自笑得眉眼都弯成两抹美丽的月牙。
翡翠明明是王唯一的学生,却从不骄傲自满,也不曾表现出丝毫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族内的知名度,甚至还不如他和凯恩这两个长老的学生来得高。
即使精灵天生注定不会拥有太过热烈的感情,但像翡翠这样,几乎刻意不去接触其他精灵的家伙,也还是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