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白虎(2 / 2)

沈柏手上没有能用的东西,只拼尽全力去撞那个屏障,却被一次次反弹回来,最后一次,沈柏被弹回自己的身体,她正要凝神再去找小七,却听见清脆的木鱼声。

“舅舅!”沈柏心底一松,掀开车帘大喊,“快救救小七!”

话音落下,云裳撑着一把伞,带着漫天花雨自空中缓缓踏步而来。

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沈柏稍稍安心,沈七察觉到云裳闯入,放弃追杀那个黑袍男子,炮弹一样朝云裳攻来。

云裳并不害怕,素手微抬,漫天的花瓣聚集凝结成一个护盾,在沈七撞到护盾上以后,花瓣散开,化作一条条长鞭将他捆起来。

沈七现在神智全无,嘶吼想要绷断鞭子冲出来却无可奈何。

沈柏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疼,高声说:“姑姑,不要伤他。”

话音刚落,沈七一声怒吼,挣断鞭子,强大的冲击波袭来,云裳抬手捏了个花盾在沈柏面前,不过花盾还没完全成形的时候,黑袍男人飞过来,抢先一步将沈柏抱走。

马车被冲击波击得散架,云裳看了黑袍男子一眼,沉声道:“阵眼在东南方三十里的槐扬树下,你带小姐过去,树下拴了一条黄狗,小姐要亲手杀了它才行。”

云裳的语气平静,像是认识这个黑袍男人,沈柏放心下来,麻溜的抱住男人的脖子,腿也夹住他的腰,方便男人行动。

男人约莫使了什么法子,他的脸被一团黑雾挡着,这样近的距离沈柏也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男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抱着她朝东南方向奔去,越过他的肩膀,沈柏看见云裳和沈七缠斗在一起。

男人速度很快,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那棵拴着黄狗的槐扬树便出现在眼前

男人抱着沈柏飘然落地,黄狗凶恶的朝两人狂吠起来,恨不得能立刻挣断绳子把两人撕碎。

沈柏被狗咬过,有点怕,不过想到沈七,咬咬牙放开男人准备下来,男人却没松手,只将自己的剑塞进沈柏手里,握着她的手哑着声说:“别怕,我帮你。”

话音落下,男人把沈柏翻了个面,让她的后背贴着自己的胸膛,揽着她的腰腰,带她朝那条黄狗杀去。

剑是冷的,他的手是冷的,胸膛也是冷的,沈柏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烫了一下。

男人的速度很快,挥剑的动作干脆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幽蓝的剑光快要碰到黄狗的时候,拴着它的铁链突然断裂,黄狗纵身一跃,躲开那一剑,而后咧唇,露出满口獠牙朝他们扑来。

男人从容不迫,抱着沈柏后撤躲开,黄狗穷追不舍,嘴里的狂吠渐渐变了调,不像是狗,更像是某种大型兽类,黄狗腾空的时候,沈柏看见有尖利的爪子从他厚实的毛发中涌现出来,妖冶诡异。

纵使沈柏活了两世,看到这一幕也会被吓到,但身后的男人一直紧握住她的手,箍在她腰上的手也如此强劲有力,沈柏忍不住出神,想起上一世,有一年顾恒舟回京述职,也曾趁夜翻进太傅府,在书韵苑的院子里教了她一套剑法。

那天晚上月光轻柔如水,顾恒舟也像现在这样,箍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沉声在她耳畔讲解动作要领。

那些要领沈柏一个字都没记住,只知道顾恒舟的掌心很烫,声音很好听,贴在耳边说话的时候,气息滚烫,会将她的耳廓灼得绯红,让她心跳不止。

身后的人……是顾兄吗?

沈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箍住,很痛,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的是上一世的顾恒舟,再见到他,她应该很开心很激动的,可是这会儿她只感受到莫名的难过,好像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吼!”

一记震耳的虎啸打断沈柏的思绪,那条黄狗一直没办法扑杀他们,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皮肉绽裂,露出来的却不是血肉,而是雪白的毛发,它的四肢变得粗壮,个头也变高,眨眼间,从不起眼的黄狗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这只白虎的毛发厚实油亮,脑门中央有三道红痕,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它的眼睛通红,一张嘴露出狰狞可怖的獠牙,威慑力十足。

是缘君在背后搞鬼!

整个南襄,除了他没有人在饲养兽灵。

白虎比黄狗的行动更快,迅猛的朝沈柏他们扑来,男人抱着沈柏躲避,哑着声在她耳边说:“它的目标是你,我现在要放开你,可以吗?”

沈柏很冷静,没有问他想做什么,只是握紧手里的剑问:“我要怎么做?”

“跑!”

男人只说了一个字,下一刻沈柏便感觉腰上一松,人已经站在地上。

许是看到两人分开,白虎觉得有可乘之机,兴奋地咆哮起来,沈柏没工夫看它,握紧手里的剑拔足狂奔。

她卯足了劲儿,把上下两辈子逃命的本事都拿出来,然而白虎的速度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沈柏这个时候万分后悔自己在太学院的时候没好好学功夫,前两天也没趁机跟云裳学几招救命的术法,这会儿只能被追得像条狗。

不过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沈柏也没闲着,破口大骂:“缘君你个缩头乌龟王八蛋,就知道在背后耍阴招害人,能驱使大虫了不起啊,有本事你亲自现身跟小爷对打啊,看小爷不锤爆你的狗头!”

刚骂完,白虎追上来,一爪子呼向沈柏,沈柏提前感知到了危险,一个滚身躲开,躲开的瞬间甚至感受到了白虎毛从自己脸上扫过的柔顺触感。

这么好的虎皮,不扒下来做个围脖还真是可惜了。

沈柏咬牙,不敢有丝毫迟疑,打了好几个滚后停下,又爬起来往前跑。

跑得太用力,她感觉呼吸的时候,胸腔都有点疼。

白虎跟逗老鼠一样不停地伸爪子想拍死沈柏,沈柏的体力很快被消耗大半,一不留神摔在地上没能爬起来,白虎的爪子立刻呼来,沈柏躺在地上,本能的举剑抵挡。

从沈七手上取回来那串佛珠和手里的剑迸射出淡金和幽蓝的亮芒,形成两道光盾将沈柏护住,白虎的爪子一时没有拍下来,沈柏却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两条胳膊被压得不住发抖。

这样下去她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沈柏咬牙,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白虎的脖子上出现一条黑色绸带,被人拉得后仰,爪子也随之抬起来,男人嘶哑的命令传来:“动手!”

沈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提着剑一个助力跃起,冲到白虎面前,用力挥剑。

一剑封喉,白虎呜咽了一声。

沈柏没有就此作罢,腰腹用力,在空中旋身,骑坐在白虎脖子上,而后双手用力,将手里的剑全部插进白虎脖子里。

白虎喉间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发足狂奔,沈柏被它从背上甩飞,本以为会摔得很惨,下一刻却被稳稳接住,落入一个宽厚的胸膛。

沈柏松了口气,唇角控制不住上扬,她就知道这人不会眼看着自己摔倒的。

沈柏抱住黑袍男人的脖子,正想说话,耳边传来一声悲戚的哀鸣,回头,那头白虎跑出几十米后软软倒地,在它的脖颈伤口处,一道道蓝幽幽的亮光不断涌出,绝美如梦幻。

那些亮光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化作一道道光球来到沈柏面前,悬在空中。

靠得近些,沈柏看见那些光球里不断闪过一些画面,有老人,有小孩儿,有樵夫有货郎,人生百态,各不相同,像是不同的人的记忆。

沈柏被光球吸引了注意力,云裳抱着恢复原状的沈七走来。

黑袍男子放开沈柏,云裳走过来,先确定沈柏没有受伤,然后才说:“这些是之前被白虎吞食的魂灵,现在白虎已死,这些魂灵也能得到解脱,白虎是小姐杀的,还请小姐送他们一程。”

眼前的光球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上百人,世人皆道缘君饲养兽灵要高人一等,却不知道他只是拿白虎做幌子,只怕比其他制香师犯下的罪孽还要多得多。

想到眼前这些光球是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沈柏就唏嘘不已,她看着云裳,轻声问:“姑姑,我要怎么做?”

云裳说:“我需要取小姐一滴指尖血。”

沈柏想也没想伸出手,云裳刚要取血,黑袍男子出手抓住沈柏的手腕。

沈柏意外,问:“怎么了?”

男子没有看沈柏,只看着云裳问:“为何要取她的血?”

云裳平静的看着男子,说:“一切缘法皆有因果,小姐杀了白虎,救他们于水火,自然只有小姐才能消除他们的执念,了却他们的尘缘,不然他们会一直游荡徘徊,再被其他制香师捉去,永世不得解脱。”

永世不得解脱这六个字让黑衣男子浑身一震,犹豫片刻,他还是放开沈柏。

沈柏已经猜到他的身份,温声安慰:“放心吧,云裳姑姑是好人,她不会害我的。”

云裳用细针扎破沈柏的指尖取了一滴血出来,那滴血悬在空中,如莹润昂贵的上乘血玉。

血珠一出,那些光球似有所感,自发的有序排列整齐。

云裳收了针,说:“请小姐跟我一起做。”

云裳说完双手合十,沈柏照做,而后十指交握,指尖灵活的变换了几次动作,血珠缓缓上升,那些光球有序的靠近,簇拥着那滴血珠腾空。

云裳开始轻轻地吟唱,她的声音极柔润,像三月春水让人的心田都浸润起来。

沈柏认真听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首曲子的旋律有些耳熟,她惊愕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黑袍男子。

云裳唱的这首曲子,是昭陵军中的安魂曲。

察觉到沈柏的异常,云裳停下来,问:“小姐,怎么了?”

沈柏犹豫了一下,如实说:“我在昭陵听过这首曲子,这是昭陵军中的安魂曲。”

云裳眼底闪过惊诧,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如常,轻声说:“小姐既然听过这首曲子,那我就不代小姐唱了,还请小姐亲自吟唱。”

沈柏有些为难,说:“可我不知道词。”

云裳说:“词可以不要。”

云裳都这么说了,沈柏不好再推辞,便用口哨吹起安魂曲。

在安魂曲的作用下,那些光球的颜色很快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终于结束,沈柏吹得腮帮子很酸,活动了下嘴巴,偏头正要说话,鼻尖突然涌入一股异香,意识陷入一片黑暗,身子倒地前,她感觉有一双手稳稳捞住了她。

云裳看着黑袍男子,问:“你打算跟着小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