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沉默不语,顾恒舟是她的死穴,一旦牵扯到他,她就没办法果决的做出判断。
寒辰倒是也不着急,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坦白说,他身上的气息很平和安宁,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之前在漠州,沈柏昏迷三天,如果不是他,沈柏只怕就被困在梦里醒不来了。
他不像是坏人。
至少,从目前来看,他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戴着悲喜面杀死春盈,和坐在尸堆前面凿人头骨的顾恒舟对沈柏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探知真相。
犹豫半晌,沈柏最终还是决定把那个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她刚想问寒辰需要用什么办法把自己送回去,意识便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传来焦急的呼喊:“公主,公主快醒醒!”
身体被推搡,沈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感官渐渐回笼,沈柏听见叮铃当啷的铃铛声和咕噜噜的车轮声,偏头,一个柳眉杏眼的少女欣喜的看着她,松了口气说:“公主,你总算醒了。”
沈柏愕然,有点没反应过来,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痛意立刻从腮帮子传来,沈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去找面具。
少女被她的举动惊住,讷讷的问:“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这才是恶梦,小爷才不是什么公主!
沈柏腹诽,找了一圈没找到面具,抓着少女的手腕问:“我的面具呢?”
少女被问懵了,好奇的看着沈柏问:“公主,什么面具呀?”
小爷上当了!
这是沈柏的第一反应,她不和少女废话,掀开车帘钻出马车,各种喧闹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视线之内,是拥挤攒动的人群,两旁的房屋建筑和瀚京很像,人群被拿着长戟的官差拦在两边,宽阔的街道被空了出来。
沈柏从马车里钻出来,两侧的人群立刻发出惊呼,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她,而后眼中露出痴迷,仿佛被她的美貌惊住。
这是什么鬼地方?
沈柏有些慌乱,环顾四周努力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走在马车最前面的人掉转马头来到马车旁边和她并行,温声问:“妹妹怎么了?”
“妹妹?”沈柏复述,揪住那人的衣领跨到马背上,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在玩什么花招?舅舅和茶白呢?”
“舅舅在南襄呀,妹妹你怎么了?”那人不解的问,又拍了下沈柏环在他腰间的手说,“这么多人看着,快回马车上去。”
那人的语气温和宠溺,很有兄长的架势,和沈柏记忆中吊儿郎当的自恋截然不同,沈柏咬牙低吼:“周珏,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周珏是谁?”那人回过头来,伸手在沈柏脑门儿上弹了一下,笑道,“昨晚就不该让你喝酒,醉了一场醒来竟然把亲哥哥的名字都忘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人笑着,眉宇之间是意气风发,那颗红痣很是惹眼,和周珏的脸一模一样,却又处处透出不同。
沈柏手心冒汗,抓住他的胳膊问:“我叫什么名字?”
得,这一觉睡得,还把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那人抓着沈柏的肩膀把她丢回车上,马车里的少女稳稳接住沈柏,那人笑着吩咐:“给公主殿下好好背背咱们东方家的家谱。”
东方家。
沈柏眼皮一跳,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捏住。
少女把沈柏扶回马车里,恭恭敬敬的开始背东方家的家谱。
东方是南襄国皇族的姓氏,自南襄国建国便一直鼎盛兴荣,家族兴亡与南襄国的国运紧密相连。
沈柏现在的身份是南襄国最小的六公主东方翎,她的父皇是南襄国国君东方爵,兄长是南襄国第一悍将东方启。
除了皇后,东方爵有三位皇妃。
东方翎和东方启都是皇后所生,在生东方翎的时候,皇后不幸难产离世,东方翎被父兄呵护着长大。
东方启是嫡子,自然也是南襄国的储君人选。
皇后离世得早,东方启是不折不扣的宠妹狂魔,除了打仗,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妹妹东方翎带在身边。
这次出使东恒国便是如此。
东恒国皇后喜得皇子,他们此行是来为这位刚刚降生的小皇子贺岁的。
现在东恒国是诸国之中实力最鼎盛的,五年前,南襄国和东恒国联姻,南襄国五公主东方梦晚嫁给了东恒国储君木铎,两国之间的邦交关系前所未有的好,东方爵年事已高,受不了长途跋涉,便让东方启这个舅舅前来为外甥庆贺。
东方启带了三十精锐和大量珍品前来,不放心让东方翎一个人在南襄待着,便把东方翎也一起带上。
东方翎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自是开心得不得了。
沈柏只把昭陵百年来的国史背得很清楚,对南襄国和东恒国的国史却不甚了解,听到少女口中的人名只觉得陌生得很,一个都不认识。
但周珏变成了南襄国储君东方启,还成了她的亲哥哥,不管前后因果如何,肯定都是有联系的。
现在面具不见了,沈柏没办法找寒辰问清楚情况,只能按耐住性子,先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马车很快到达驿站,果然如少女所说,东方启是个宠妹狂魔,当着围观百姓的面,直接把沈柏从马车抱到房间放到床上,趁着下人送热水来的空隙,东方启脱了沈柏的鞋子,正要帮她除去袜子。
沈柏吓得缩回脚,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东方启神情自然,说:“哥哥帮你揉揉脚,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一定累坏了。”
坐马车有什么好累的?
沈柏翻了个白眼,蹬着腿儿拒绝:“我才不要,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见沈柏特别抗拒,东方启连忙举起双手呈投降姿势说:“好好好,我马上就出去,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东恒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快点换好衣服,一会儿哥带你去外面逛逛。”
东方启说完退出房间,东方翎的随身婢女轻容进来伺候沈柏沐浴。
沈柏不喜欢让人伺候,只让她帮自己拿了干净衣服,很快洗了澡换好衣服出门。
东方启早就换了一身玄色锦衣在楼下大厅等着,沈柏走到他面前,正要说话,东方启拿出一个面具递给沈柏。
那面具黑白相间,纹理特别,就是寒辰之前给沈柏那个。
东方启说:“东恒和南襄不一样,街上登徒子很多,翎儿别任性,把这个戴上。”
沈柏才不任性,迫不及待的抢过面具戴上,轻声问:“寒辰,听得到我说话吗?”
耳边静悄悄的没有回复,东方启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又玩儿什么把戏?”
有面具挡着,沈柏一点没感受到疼,失落的摇摇头说:“没有。”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东方启关心的问:“怎么了?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叫大夫来看看。”
东方启说完转身就走,沈柏抓住他的袖子,打起精神轻快地说:“我没事,就是刚到东恒不大适应,我很期待能出去玩儿的。”
沈柏说完眨巴眨巴眼睛,东方启一看她这样,顿时激动得不行,拍拍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说:“翎儿放心,哥身上有的是钱,一会儿你看中什么就买什么!”
“……”
周兄,就算是做了南襄国的储君,你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还是一点都没改变呢。
沈柏和东方启一起出门。
东方启不愧是宠妹狂魔,带沈柏逛的都是女子喜欢逛的成衣铺和各种首饰铺。
沈柏对这些不感兴趣,东方启很是兴致勃勃,只要店员夸沈柏两句,他立马付钱让人把东西包上,一路扫荡过来,随行的侍卫手上都提满了东西,惹得路人全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怕东方启把人家铺子搬空,沈柏借口饿了,东方启立刻压下购买欲,带沈柏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两人衣着不俗,身后的侍卫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小二就殷切的把两人迎上二楼包间。
快进包间的时候,楼下传来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沈柏浑身一僵,调转身子回头,看见楼下走进一白一粉两个身影。
着粉衣的是个年轻妇人,妇人还很年轻,形容温婉俏丽,眉眼之间俱是柔情。
着白衣的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男子黑发如墨,剑眉星目,肩背挺阔,眉宇之间正气凛然,眸子随意地一扫,明亮得让人难以直视。
沈柏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人不放。
那是……顾恒舟啊。
非常戏剧的是,站在他身畔的粉衣女子也不是旁人,是和他渊源颇深的苏潋秋。
两人没注意到沈柏,和跑堂的说完话以后,很是自然地牵着手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感情很好的新婚夫妇。
“妹妹,怎么了?”
东方启疑惑的问,沈柏听不进去,拎着裙摆跑下楼,直奔顾恒舟和苏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