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藏着那张纸不敢给顾恒舟看。
本来顾恒舟已经在怀疑她是不是认识苏潋秋了,这会儿再看见她撮合苏潋秋和他在一起的铁证,指定要让她说出个一二三四解释清楚。
但这种事能怎么解释?
她就是坦白说自己是重生的,顾兄应该也不会信吧。
沈柏手心冒了点汗,顾恒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投向苏潋秋问:“时辰不早了,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苏潋秋还是有点怕顾恒舟,连忙低头柔声道:“回殿下,我是来找沈大人道歉的,白日我不告而别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顾恒舟问:“该说的都说完了?”
苏潋秋点点头,顾恒舟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时辰不早了,这里没有丫鬟伺候,姑娘只身一人在此于名声有损,请回。”
顾恒舟用词很客气,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潋秋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法反驳他的话,福身行了一礼走出房间。
顾恒舟对门口的禁卫军道:“送小秋姑娘回北院。”
禁卫军立刻跟在苏潋秋身后往北院走,顾恒舟把门关上,拨上门栓,扭头走到沈柏面前,问:“自己拿出来还是等我动手?”
如果不是舌头有伤,沈柏这会儿已经把这团纸嚼吧嚼吧吞了。
她额头冒汗,拿笔在纸上写了一句:顾兄,都是女儿家的私密话,不给你看行不行啊?
顾恒舟没跟沈柏讨价还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去找她藏着那张纸。
论身手,沈柏是绝对敌不过顾恒舟的,她垂死挣扎了一会儿,那张纸还是被顾恒舟找到抢了去。
那纸被她攥成皱巴巴的一片,顾恒舟放在桌上一点点摊开,看见沈柏写在上面的话。
那些话乍一看没什么问题,都是在夸他,但仔细一看就有些不对味了,顾恒舟皱眉,思忖片刻终于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后面那两段话分明和他二婶叶晚玉跟那些上门说亲的媒人说得一模一样。
顾恒舟一直盯着那张纸看,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沈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备受煎熬,忍不住写字问:顾兄,我是看小秋姑娘怕你得很,怕她对你有什么误解,所以给她透露一点你的偏好,好让她多了解你一些,就知道你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了。
沈柏写得飞快,看顾恒舟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顾恒舟垂眸,神色冷然:“她与我并无瓜葛,便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又有何妨?”
顾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们现在是没什么瓜葛,但日后就说不定了。
沈柏在这一方面有些坚持,正要继续劝说,顾恒舟继续道:“况且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就这么确定你比我更了解我吗?”
我当然了解啊!
沈柏坚定不移的点头。
上一世我眼巴巴的喜欢顾兄你十年,也守了你十年,还看着你死,如果还不了解你,那怎么样才算了解你?
沈柏毫不犹豫,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顾恒舟偏头看着她,问:“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事可太简单了。
沈柏提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下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她写文章素来喜欢用华丽的辞藻堆砌,但这会儿顾恒舟就在身边,她却觉得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完全写出顾恒舟的好来。
沈柏越写越来劲儿,恨不得把桌上那一沓纸都写完,顾恒舟看了一会儿,见她都是夸赞,没什么新意,将她手里的笔抽走,问:“所以在你眼里,我没有缺点?”
顾兄你除了性子有点冷,不大爱跟别人说话,的确没什么缺点啊。
沈柏思索了一下认真点头,顾恒舟把笔搁到砚台上,垂眸淡淡道:“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到没有缺点的人,你写的那些都只是逢迎讨好的话。”
顾兄,我可不是在拍你马屁,是你本来就有这么好啊。
沈柏想抢回笔替自己辩解几句,却又听见顾恒舟说:“如果这不是你刻意讨好的话,那只能说明你对我的了解还浮于表面,根本不了解真实的我是什么样。”
如果你了解真实的我,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
后面这句话顾恒舟没有说出来,沈柏却一下子猜到,她没想到顾恒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犹豫了一会儿,沈柏试着抓住顾恒舟的手,在他掌心写道:顾兄,我知道人无完人,但过去这么多年,我所见所闻的都是真实的你,如果还有什么我不了解你的地方,那一定是你不愿意让我了解的,你既然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去好奇探究。
沈柏低着头,神情专注认真,顾恒舟看着她,感受到掌心细微的痒意,喉咙有些发紧,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低声道:“你既然知道还有不了解我的地方,以后便莫要随意将我与旁的什么人联系起来,我不喜欢。”
沈柏只当他是不喜欢被人安排左右,认真点头。
顾兄既然不喜欢,那我以后就小心谨慎些,不让顾兄知晓这些事啦。
沈柏暗暗在心里说,顾恒舟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收好,又拿起旁边那张药方问:“这是什么?”
沈柏面不改色,在顾恒舟掌心写道:这是张太医之前帮我开的药方,抓来的药喝完了,我凭记忆抄了一份,准备让人再抓几副来熬着。
苏潋秋涂改那三处并不明显,但顾恒舟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两个人的字迹,他没有点破,觑了沈柏一眼,质疑道:“那么多味药,你都记得住?”
沈柏拍拍胸脯,很是自信,顾恒舟不理她,召来一个在外面值守的禁卫军,把药方交给那人吩咐:“先找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看看,确定这个方子没有问题再抓药回来。”
那个禁卫军拿着药方离开,沈柏知道顾恒舟做事一直如此谨慎,也没再多说什么,抽出自己之前压在最下面的纸,开始跟顾恒舟说正事。
漠州这次的水灾并没有折子上写的那么严重,魏巡多半只是想借机贪污点赈灾款,不过他们来都来了,水患该治还是要治。
趁顾恒舟看东西的时候,沈柏凭着记忆把沼泽地和北通河那一片的地图画出来。
沈柏写的东西很多,顾恒舟看得很认真,他看完这些东西沈柏也刚好把地图画完。
顾恒舟拿着那沓纸问沈柏:“你后面没有写完,是已经猜出什么人把慕容轩从瀚京绑到漠州来的吗?”
沈柏若说没有猜出来,以顾恒舟的性子,只怕永远都不会往姜德安和李德仁身上想。
思忖片刻,沈柏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道:顾兄,漠州水灾的折子呈到御前之前,宫里刚出了暗杀之事,四皇子遇刺,姜家嫡女也被不明之人折辱,事态严重到陛下下了死令封闭皇宫,不许任何人出入,但水灾的折子一递上来,紧张的局面顿时就被打破了。
漠州水灾出的时机实在是巧妙,尤其是沈柏到现场考察之后发现水灾其实并没有折子上说的那么严重,若不是她主动请命前来赈灾治理水患,该是什么人来治理水患?漠州州府刻意夸大其词之事瀚京又有谁能发现?
顾恒舟眉心微拧,沈柏又在纸上写道:顾兄,我怀疑这个折子,是真正刺杀的幕后主使故意用的围魏救赵的伎俩。
正常情况下,漠州出现水灾,一要丞相出人,二要姜家出钱,二者缺一不可,但沈柏主动跳出来,就变成了沈柏出人,军饷应急。
沈柏点到即止,没敢说得太明白,正要用地图详细解说修建水渠的构想,顾恒舟轻声问:“你怀疑刺杀四殿下的幕后主使是姜家和李家?”
按照沈柏的思路,这件事就只有这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