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在夏熙失控的同时,落九霄的威力也毫无顾忌和压制的被发挥到最大。他身上散发的杀戾异常浓烈,仿佛连骨髓里都渗透着杀气,手中的剑在月色下闪着寒芒,寒芒所至之处尽是血肉横飞,一剑下去便是一颗头颅、一只手臂、一条大腿、甚至开膛破肚……

那些身经百战的高阶杀手竟在少年手下过不了几招便头身分家,被切割的支离破碎,滚热的血肉在半空挥洒。

这简直如同地狱之景!!

暗轶带着伤终于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在小皇帝还没进巷子前他便发现杀手的存在,追击之后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调虎离山。纵然拼尽了全力,可暗轶到底迟来了一步,此刻的小皇帝整个人都沦为一把饱尝鲜血的利剑,全身是血,月白色锦衣早变为红衣,远看之下鲜艳的红色竟似烈焰在他周身层层轻绕,却又对他臣服顺从,只映得少年雪肤沾胭,黑发染赤,无比妖娆。

这种妖娆的美也许会让那些普通百姓害怕抗拒,却足以将任何一个心中有鬼且不单纯的人轻易俘虏。唐漾在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一个被烈焰包围的精灵,带着死神般的诱惑气息和魔鬼般的无穷魅力,美到令人震撼且炫目极至。

此刻的小皇帝是比他方才所了解到的小皇帝更强悍的存在,这种强悍能激起人的征服欲,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膜拜,心甘情愿跪在少年的脚下成为他的信徒。

这一刻唐漾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一生追寻的东西,——就如同当年被小皇帝救下的暗轶。只是小皇帝恐怕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救过谁,因为那不过是他无意路过时被鲜血激发起来的即兴杀戮,全然不知角落里还有个正无比痴迷的观看他的表演的观众。

近二十名杀手最终被全部杀光,只剩小皇帝一人站在一堆几乎不能称之为尸体的尸块中。唐漾始终惦记着小皇帝为他挡下的伤,随即焦急的飞奔向前:“陛下……”

还没说完便脖间一凉。

小皇帝竟快如鬼魅般的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嗜血的瞳孔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如坠地狱。唐漾一瞬间连汗毛都竖起来,说不清那种感觉究竟是兴奋还是恐惧,只从那双依旧漂亮的暗红色瞳孔中找不出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唯一看到的就是毫无温度的杀意。

脖间越收越紧,唐漾几乎连音都发不出来,一点点被窒息感包围。这一刻大概是他所经历过的靠近死亡最近的一刻,毫不怀疑自己会在下一瞬被小皇帝撕裂,可他只是安静且包容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看着自己毕生追随的神明或者最值得珍视的宝物。

唐漾没有挣扎,小皇帝的眼神却开始挣扎起来,掐住唐漾的手也呈现出颤抖和犹豫,瞳孔里的暗红似乎褪去一些,紧接着猛然一掌推开唐漾,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陛下!”唐漾不顾喉间火辣辣的痛感,跟着暗轶一起急追而去。

前方随之不断传来轰然的巨响,并且听来越行越远。暗轶和唐漾的武功绝对算是数一数二,但在小皇帝面前还是不够看,终究没能追上对方的身影,只看到在他失控之下被毁的一片混乱的树林。

树木倒的七零八落,连足足三人围在一起才能抱过来的大树都被拦腰劈断,更不提地上的深坑。不由使唐漾想起之前听过的关于小皇帝逼宫的传说,什么以一人之力横扫禁军百人,——可如今看来何止是百人,恐怕千军万马对小皇帝来说都能视之于无物。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寻遍林子都找不到少年的踪迹,唐漾焦急的不行,暗轶更恨不得以自杀谢罪。他的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失控过,他不担心他失控后会伤了谁,却很怕在心神不稳之下有人趁虚而入,尤其是少年本身已受伤的情况下……

三更,夜深如墨,本该平静的街道上却脚步纷纷,尽是被调来寻人的皇家禁军。皇帝失踪是何等的大事,纵然秘而不宣,还是惊动了很多人,年逾四十的镇南王紧紧皱着眉,亲自带府兵去找。

江衍还在和祖父一同探讨建学之事,听闻消息之后竟惊到手上的笔都掉到地上,随即便站起来往外走。拢共不过这一个孙子,江老夫人可谓时刻都放心不下,立刻喊住他:“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那样的暴君管他作甚!”

江衍整颗心都被担忧充满,脑中只有小皇帝的身影,根本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江老大人叹了口气,“罢了,让他去。”

这位桃李满天下的老学士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话:“暴君也是君,何况这位小皇帝竟是有治国之才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天下大乱,百姓更没有好日子过。”

此刻夏熙仍没从落九霄的负面影响中完全摆脱出来,满身鲜血还不断刺激着敏感的神经,让他无从挣离,只能用仅剩的理智尽量远离民宅,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黎明就快来临,夏熙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里,眼前似乎已是郊外,看不到半个房屋,只有平地和山峦。远处隐隐可见一弯湖泊,为了洗掉黏腻的鲜血,夏熙一路奔至湖边,径直跳了进去。

落九霄不受压制的完全发挥让夏熙今晚难得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浑身发热。初秋微凉的水温对他来说异常舒适,几乎沉浸在其中不想出来。

彻夜赶路的一人一骑从远处奔近,停至湖边稍作休息。平静的湖面忽然破开,一个莹润的身体从水中钻出,又像一条妖娆美丽的鱼后仰进水里,带动湿漉漉的如瀑般的长发在半空中勾勒出优雅的半弧。

突如其来的惊艳的一幕让容战完全愣住了。

在如纱般渐渐隐退的月色下,湖水中的少年简直如同能化成人形且勾引人心的精怪。乌黑的发,如玉的肌肤,突出的锁骨,纤细匀称的身体……漂亮到不似人类。

本欲喝水的马因受惊而发出嘶鸣,夏熙轻轻晃了晃头甩走脸上的水珠,随着声音转头望向站在岸边的高大男人。

待容战看清少年脸庞的这一刻,心中顿时惊愣更甚,甚至一时屏住了呼吸。

少年的脸庞跟他梦中的身影毫无违和的接应起来,就连此刻的这一幕也仿佛经历过一样,记忆中似乎还有一个乖巧的小人鱼,会朝他伸出手来。

夏熙游到岸边,朝容战伸出手。

“有衣服吗?”夏熙的衣服已不能再穿,顾不得管对方是何人便伸手去要衣服。

少年慢慢游来的赤裸的身体就像在水中绽开的莲,漂流而近,随风摇曳,容战半天才回过神,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了一件自己的备用衣袍。夏熙自觉得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坦荡荡的一边接过来一边上岸,在站场上有杀神之名的大将军倒反过来不好意思了,如冰山般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呈现一丝微红,急急背过身去。

夏熙在水中感觉身体轻盈,上岸后双腿却沉重无比,勉强把对他来说过大的衣袍穿上,稍微一动便头晕眼花。天色渐渐放亮,容战听背后半响没有动静,便重新转回身来,只见少年不舒服的皱着眉,“……我走不动了。”

容战的眉也随之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夏熙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从男人身上的刚厉之气中判断他并非奸恶之人,努力支撑着跟对方谈判:“我在这里是事出有因,若你能送我回……”想了想觉得江衍那里最安全,“回京城江府,定有重金相谢。”

容战没有答话,又天生面无表情,因此夏熙无法从男人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什么所以,只能继续道:“或者是高官厚禄也……”

话没说完竟被男人猛地抱起来。

容战一边抱着他用轻功腾身跃上马背,一边解下披风将他裹严。这才发现怀中的身体烫的吓人,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着不正常的嫣红,容战心急之下扬鞭策马,加快速度往官道飞奔。

天彻底亮了,都城的守将们尽责的按时打开城门,刚推开半扇便见一匹马冲了过去,快到根本看不清马上的人,转眼只留下一阵尘烟。

夏熙一路被男人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包围,竟莫名放下了戒备,在颠簸中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容战低头看了看靠在胸前的睡颜,没有去少年所说的江府,而是直接奔向自己的府邸。

当年为了躲避夺嫡之争,他已足足五年没回京都,将军府几乎荒废掉了,偌大的府邸只剩四五个仆人和一个老管家守着。

“将军回来了!”管家见到风尘仆仆的容战顿时惊喜不已,忙道:“您的卧房每日都有人打扫……”

容战一边抱着夏熙疾步朝卧房走一边吩咐:“快找个大夫来。”

等待大夫的过程中容战不放心的对少年的身体做了个基本检查,一拉开袖子便见到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已被水泡的发白,却还在隐隐往外渗血。心里顿时狠狠一疼,和梦中完全一致的痛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没找错人。视线停在少年的脸上,容战忍不住在他眉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吻上的这一瞬连每个毛孔都莫名涌现一种强烈的喜悦和满足,仿佛整个灵魂都得到了解脱。

唐漾却陷在焦急中无法解脱。

小皇帝失踪了整整一夜,至今毫无消息,他根本不敢去想更坏的后果。向来嬉笑人间玩弄人心的世子也有得到报应的一天,如同一只困兽,几乎失去理智的要封闭城门,带着府兵挨家寻人。所幸江衍还有一丝理智,死死握着拳咬牙道:“不能闹大,万一被敌国知道,岂非天下大乱?”

如今臣子里知道小皇帝不见了的只有镇南王跟江老大人,早朝的时间已到,两人一致决定让肖福向百官宣布小皇帝抱恙,以稳定朝局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