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咱们俩按理说认识没多久,可我心里是把你当大哥的,有些话我憋在心里有一阵子了,我这人吧,肚子里存不住话,不说出来我得憋死!你听了,说得对的就仔细想想,不对的地方你就当我老潘在放屁好了。”
“永福,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夏朝军苦笑道。
“你知道个屁!”潘永福掏出香烟,继而想到夏爸爸还是个病人,只能悻悻地将香烟又塞回口袋里,努力瞪了他一眼,“往常我觉得你心肠很好,可今天,我潘永福真瞧不上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这事儿,你这当丈夫当爸爸的该不该?自己老婆孩子都给人逼得快上吊了,你还在那儿讲孝道,孝顺个屁!孝顺也要看人,难道你老子娘让你把秋月姐和孩子们都杀了,你也杀?人家秋月姐是个好女人,嫁给你不说享福,你总得护着她一点,我听小菊说你妈以前没少磋磨秋月姐,这得亏人家心宽,不然你还有这个家?人家秋月姐脑子聪明长得也漂亮,离了婚,到哪找不到个男人?不比你家那个烂摊子强?”
“唉~~我也知道,可是……那毕竟是我亲爹娘……”
“那阳阳和苗苗还是你亲生的呢!你自己想想,你那个爹妈拼命从你这里抠钱,抠回去养着你那个弟弟一家,你呢?我记得去年冬天,阳阳还带着人去大街上摆摊子挣钱交学费呢,还跟我们说要攒钱给你做手术,这么好的孩子啊!你就不觉得亏心?”
“我……”夏爸爸觉得嘴巴里有点苦涩,他也恍惚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可是,照顾家里、照顾弟弟已经成了这几十年被养成在骨子里的习惯,一时让他亲手去推翻,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我什么我?男子汉大丈夫,要是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养不活,我看你不如干脆和秋月姐离婚算了!好歹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我们帮衬着,起码日子能过下去,你那一家子不是我说,那都是吸血虫!水蛭一样地盘在你们家身上,再这么下去,我看阳阳和苗苗也别去读书了,都出去打工赚钱,养着你那爹娘弟弟去吧!”
“不会的……我写了东西的……”
“我看今天也就这事儿你做对了!”潘永福拍了拍床板,“我看你那爹娘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今天我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恍惚听人说,你那个弟弟夏金宝在村子里跟人吹牛,说你在新街这两间门面房还有这新房子早晚都是他的,他们一家都要搬到镇上来了,究竟怎么一回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你自己留点心,我看秋月姐是个脾气倔的,别把人惹急了,人家带着俩孩子跑了,你就守着你这新房子哭去吧!”
“什么?!不行!这新房子都是秋月自己开店赚钱买的,不是我的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是了!他们又有什么不敢的?在夏老爹他们一家人的奇葩思维里,儿媳妇的就是儿子的,儿子的就是他们的,他们的都是夏金宝的……
“永福,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再让秋月和孩子们受委屈了……”夏爸爸仰躺在床上,一脸惨然道。
送走潘家人,夏妈妈第一次和夏爸爸冷战了,自己抱着铺盖卷睡到了儿子们房间里。她也心疼丈夫,可是,她是个母亲,天底下当母亲的,谁不心疼自家孩子?丈夫没了自己,还有爹娘弟弟,可是,这俩孩子没了自己,那就是没人管的苦孩子了啊……
程秋月翻过身,脸对着雪白的墙壁一夜未眠,心里只有一个主意:如果老夏家的人再来搅和,她只能选择放弃婚姻了……
程秋月没想到,这个决定兑现得如此之快——
第二天早上,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刚开门,冷不丁就看到门外坐着两个苍老的身影,夏老头带着萎靡不振、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顿的夏老太蹲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旁边的竹篮子里还放着一只小公鸡。
哟!还真是稀奇了!她程秋月嫁到老夏家十几年了,还从没在公婆那里收到过一根针呢,这回竟然舍得带只鸡过来了?
夏老太的性格,程秋月这个大儿媳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这老货拿只小鸡仔出来,就恨不得跟人换只金鸡回去,因此,看到二老竟然带着鸡,程秋月顿时警惕了……
可是,还没等她想到应对的法子,那夏老太竟然“噗通”一声在门口跪下了,吓得程秋月忙不迭地跟着跪下,心下不由大恨:这是要逼死他们一家啊!在乡下,父母跪子女,那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的啊!
老太太可不管这些,看到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老太太越发大声地哭诉起来——
“秋月啊!娘对不起你们!是娘耳朵根子软,听了别人的闲话,说你到了镇上赚了钱,说不定要嫌弃我家朝军,就想着怎么的也得把你们的钱给管住了,这样你就不会丢下朝军跑了哇!”
程秋月听到老太太这番话,气得差点当场晕倒!
这话传出去,往后让她还怎么活?!
没想到夏老头也在一边帮腔:“秋月啊,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次的事儿是你娘做错了,昨天我也骂了她一顿,往后她不会了啊,你看,你这一个女人家在镇上开店做生意,也不容易,我就跟你娘说了,让她这阵子就住在你们家,帮你做做饭,照顾一下朝军,也算给你们减轻点负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