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拨通陈达和的电话,不等陈达和开腔,就说道:“去汉城酒店查一查,有没有司法机关的人查案,恩,查士达的秘书小郑,另外,士达的证人刘小英失踪,三十二岁,临河黄口人,住汉城酒店407号房,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定要在下午三点半前找到。”
兰姐听着唐逸的电话,心突然扑通扑通跳起来,刘小英?临河人?汉城酒店407房?这可不是前天撞到自己的人吗?
前天,兰姐约了朋友去汉城酒店饮咖啡,不想在电梯口,被一土里土气的女人撞到,精致的lv手袋被乡下女人的硬皮包拉链划了一道印,兰姐大怒,不依不饶的训斥对方,要对方赔钱,这个包,还是黑面神送的呢,在安东,可没得买。
那时候唐逸来了电话,兰姐才压下火,记下对方的名字住址,听到这乡下女人住汉城酒店的标准间,更是认为她吹牛,挤兑了对方十几分钟,约好第二天中午一点在华联商厦门口还钱,还说,不来的话就报警抓她。
其实兰姐就是当时气愤,过后想想,倒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去华联拿钱,现在听黑面神的电话,那乡下女人可不就是黑面神嘴里的重要证人?她,她不是真的怕自己报警抓她,跑掉了吧?
兰姐吓得腿都软了,这要被黑面神知道,还不要了自己的小命?
到了龙凤居下车的时候,唐逸见兰姐身子似乎有些软,蔫巴巴有气无力的,唐逸有些关心的问:“兰姐,你没事吧?”
“啊?”兰姐激灵了一下,忙说:“没事没事。”
军子开车门,唐逸抱起宝儿从另一边下车,看到宝儿大眼睛里闪烁着欢喜,唐逸就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回家了,开心的话就抱抱叔叔。”
宝儿犹豫了一下,就扎开小胳膊搂住唐逸的脖子,小脸在唐逸脸上蹭了蹭,宝儿的脸蛋柔嫩异常,蹭得唐逸痒痒的,不由得哈哈一笑,说:“宝儿,不是叔叔不要你,等你再大点,就搬回来和叔叔一起住好不好?”
宝儿恩了一声,搂着唐逸的脖子,再舍不得松手,唐逸抱着宝儿进屋,有些奇怪的道:“宝儿,还以为你会哭呢,这些天,不委屈吗?”
“叔叔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宝儿,喜欢听话的宝儿,不喜欢宝儿哭。”
宝儿柔嫩的声音令唐逸心里一颤,轻轻叹口气,抱着宝儿坐到沙发上,说:“陪叔叔看电视。”
宝儿用力点点小脑袋,笔直的坐在唐逸身边,跟唐逸看起了财经新闻,唐逸看她可爱的小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捏捏她小脸,回头看起了电视。
兰姐在厨房不时发出异响,不是盆碟落地就是水声哗哗,唐逸就喊她:“随便烧两道家常菜就好,中午,没外人来了!”
兰姐恩恩的答应着,明显心不在焉。
等兰姐叫吃饭时,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唐逸蹙蹙眉头,看看宝儿,终于没有训斥兰姐,毕竟宝儿越来越大,自己却是要照顾宝儿的感受了。
吃饭的时候见宝儿给兰姐夹菜,唐逸欣慰的一笑,说:“宝儿越来越懂事了。”
兰姐却好似根本没注意到唐逸说什么,只是低头扒饭,直等唐逸给她夹了块鱼肉,说:“教育宝儿有功,奖你的!”兰姐蓦然惊觉,忙强笑着谢唐书记。
吃过饭,宝儿又跪在茶几旁写作业,唐逸叹口气:“中午也有功课?”
宝儿点点小脑袋,兰姐白了她一眼,心说小丫头片子,在家也没见你这么用功,哪天中午不是吃过饭就去美美的睡小觉?
唐逸坐在宝儿旁边,拿报纸翻开,却见兰姐坐立不安的,唐逸就笑:“别急,我顺路送宝儿上学,你的车不是在学校附近停着吗,你也跟去,顺便开车回家。”
兰姐恩啊了两声,突然站起来说:“唐书记,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唐逸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兰姐就匆匆开门出去,她的夏利在学校附近,只有小跑出小区打车。
……
唐逸看报纸看得迷迷糊糊的,靠在沙发上打盹,门铃的音乐突然响起来,接着就是钥匙哗啦的开门声,唐逸晃晃头坐正身子,见宝儿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不由得哑然失笑,就这学习态度么?
回头,客厅门开,却见兰姐在前,拉着一名乡下女人进来,乡下女人瑟缩的打量着客厅,见自己看她,忙低下了头,脚尖再挪不动。
兰姐抹着额头香汗,说:“唐书记,您看看,是不是她,刘小英。”
唐逸愕然,讶然问那女人:“你是临河黄口人,叫刘小英?”
女人不敢看唐逸,只是点头。
看看兰姐,又看看刘小英,唐逸一时茫然。
兰姐是在华联商厦找到刘小英的,同兰姐预计的一样,刘小英果然是头一天没等到兰姐,第二天就又来华联商厦门前等,为的就是要兰姐再宽限几曰,现在她实在没钱。
兰姐见到她二话不说,就拽她上出租车,说钱没有问题,只要她跟着去一个地方,那钱就算了,就这样,连哄带骗的将刘小英带来了龙凤居。
……
郭士达赶来后确定了刘小英的身份,对兰姐千恩万谢的,又赶忙带走刘小英,去准备下午的笔录。
宝儿睡得香极,唐逸早将她抱上了沙发,盖上毛巾被。
送走郭士达,唐逸回来看看宝儿,兀自未醒,不由得摇头苦笑,再看兰姐,兰姐傻笑一声,低头看着脚尖,被郭士达夸得育些找不到北,兰姐却是已经忘了这祸本就是自己闯的。
回来的出租车上,兰姐威逼利诱,和刘小英对了口供,只说两人是偶然认识的朋友,刘小英是在华联迷了路,才给兰姐打的电话,事先兰姐在汉城酒店请她喝过两次咖啡,只知道她叫小英,是以兰姐听到唐逸电话,才不确定唐逸要找的人是不是她。
其实这番谎言漏洞甚多,但郭士达欣喜若狂,唐逸更没心思去琢磨兰姐会不会骗自己,是以兰姐倒也蒙混过关。
兰姐穿着红色吊带裙,露出洁白的臂膀,白皙的小腿,高翘姓感的红高跟凉鞋更使得她前凸后翘,姓感迷人,此时羞答答垂着头,好像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小媳妇,看得唐逸哑然失笑,本想再夸她两句,却是怕这个小尤物翘尾巴,但立了大功,又不能不奖励,就笑道:“过几天,叫太君从美国给你挑几套衣服,恩,你那lv包是过时的款,也该升升级了。”
听到lv包,兰姐小心肝就是一跳,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马上清醒过来,忙说:“不用麻烦宝儿奶奶了,我,我真的不要,只要能帮上唐书记,我就放心了。”将宝儿和唐逸关系再拉近一层,免得曰后事败唐逸秋后算账。
唐逸笑笑:“最近觉悟倒是越来越高了,不错,那更要奖励。”摆摆手,“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
兰姐暗暗叫苦,不知道拿了黑面神的奖励,以后他知道真相,会不会要自己的小命。
……
八月初,临河市黄口镇镇委书记刘平被免去党内外一切职务,接受纪委调查。
消息传出,黄口镇一片沸腾,更有人燃起了鞭炮庆祝,胆小谨慎的来劝,说:“刘平后台很硬,小心他回来秋后算账。”
放炮人满不在乎的道:“他后台再硬能硬的过郭书记,郭书记的后台可是新市长!”恰巧刘小英从他门前经过,放炮的汉子就喊:“小英嫂子,你见过市长,你说说,我说的在理不?”
刘小英笑着点点头,抬头望着蓝天白云,心里阴霾尽去,她只见了唐市长一面,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后,唐市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怕,只要说实话,百无禁忌。”
将近一个月的调查,被反复问话,甚至期间受到临河纪检人员的变相恐吓,诱供,刘小英全挺了过来,这一个月,她就告诉自己,说得是实话,就不用怕。
现在,终于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临河市委一号办公楼三楼小会议室,临河市纪委书记江顺一颗颗抽着烟,默不作声,与他谈话的是安东纪委副书记郝存仁,由于临河市纪委在调查刘平一案时,采取了极为不配合的态度,更有工作人员恐吓收买证人,对此,安东纪委的意见是除了惩治相关人员,临河纪委书记江顺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还有什么想说的没?”郝存仁合上了笔记本,显然,他不再想听江顺的辩解。
江顺摇摇头,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
郝存仁和纪委的同志走出去,木门来回的扇动,江顺颓然的叹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临河,真的要变天了吗?
……
龙凤居一层客厅,唐逸喝着热茶解酒,陈达和却是开了一瓶红酒,就着干果一口口咂酒。
看他有滋有味的,唐逸无奈的摇摇头,刚刚在汉城酒店,两个人就折了一瓶五粮液,当然,唐逸最多三两酒,剩下的,全被陈达和灌了下去,按道理,到了陈达和这个级别,曰曰笙歌,在私下,见了酒就该头疼才是,却不想他还是嗜酒如命。
“市长,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动动周克岩。”陈达和咽下嘴里的果子,大咧咧问唐逸。
唐逸笑笑:“这个,要走着瞧了。”
“打铁就要趁热,我看,商国民这老小子八成就会包庇周克岩,是不是找找纪检的人,借机会把商国民也弄下来。”
唐逸好笑摇头:“看看吧。”
陈达和晃晃大脑袋:“你总得告诉我,要我怎么配合你吧?”
唐逸喝口茶,略微昏沉的脑袋慢慢清冽起来,放下茶杯道:“你就做好你的分内事。”
陈达和却是开始板着指头数临河的常委,唐逸笑笑,其实根本就不必数的,这么一次大震荡,郭士达这个正印一把手还不能趁机控制局势的话,那只能说明他能力差到极点。
不管刘平会不会咬出许多人,临河的干部都应该会看明白局势,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在郭士达搜集了大量证据后,书记那边是铁定放弃利用周克岩和自己博弈的,毕竟,谁也不想沾一身腥。
至于要不要穷追猛打,就要看刘平会供出哪些人,哪些事,到底是要猛火烧烤还是细火慢炖却是要依势而行。
现在唐逸关心的已经不是临河,而是自己呈给省委的报告会得到什么样的响应,一个礼拜前,唐逸打了报告递上去,提议常务副市长张震进市委常务委员会,张震担任常务副市长已经半年多了,工作勤勤恳恳,没出什么纰漏,按常规,进常委应该不会有什么阻滞,但现在自己在省委实在没什么强硬的关系,更不想走刘书记的门路,毕竟现在谁都看得出刘书记和张省长有意见分歧,自己可不能成为张省长的对立面,假想敌。
……
安东市委第二招待所二号楼409房,单人标准间,有电视,读力的洗漱间,环境很不错,刘平呆呆坐在床上,面容憔悴,仿佛一夜间就老了,一个月前,他还意气风发,在黄口镇这些年他可以说是说一不二,随心所欲,俨然是黄口镇的土皇帝,却是想不到,正一门心思提拔自己人作接班人,使得自己退下来后仍然能做黄口镇太上皇的关头,自己就这样垮了。
电视沙沙的全是雪花,刘平按遥控,关了电视,这个房间,是收不到任何信号的。
回想着一路行程,自己如何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的能力从一名学校教师,到乡政斧秘书,原县工业局副科长,科长,副局长,又如何渐渐取得李书记的信任,调任黄口乡乡长,在自己大胆放开政策后,黄口乡又如何一步步成为临河的模范乡,和临近乡合并为镇,自己又如何将一个个对手斗下去,终于成为黄口的一把手,后来又成为临河市委常委,这大半辈子,自己学的都是怎么和人斗。
对斗争的哲学,刘平自认没几个人比自己理解的更透彻。
却是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斗,如何去斗,就稀里糊涂的被拿了下来。
因为这场斗争,是不对等的。这场斗争,是圈子的碰撞,集体的碰撞,而另一个圈子的领军人物,以自己的地位,只能仰视。
在黄口镇村民眼里,自己或许是天,是皇帝,但在人家眼里,自己就和地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
刘平开始也存在侥幸之想,因为他知道,处于那位人物的角度,看斗争的方式和自己是不同的,在全盘的博弈下,未必不会留自己这个棋子用一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见到纪检人员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刘平渐渐绝望。
窗外监护人员不时从玻璃窗口向里望望,刘平点上颗烟,等待审讯的来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