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2 / 2)

仇钺默了一阵,方道:“准备纸笔,我要去信给杨总兵。”

以他对杨英的了解,可以料得到,朱台涟是舍生取义这桩内情倘若在信中直接告知,杨英很可能不会相信,还要有往来查证、推三阻四的麻烦,仇钺便决定,索性不去直说,直接告诉杨英朱台涟就是顺着他们安排的思路意图谋反,请杨英即刻点兵准备过来平叛,也就是了,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不是么?

在仇钺看来,王长子朱台涟无疑是个守信之人,人家要么不说话,只要说了,就不会说假话。

结果呢,人家朱台涟确实是没说假话,只是隐瞒了一多半的真话而已。

步行离开驿馆的时候,朱台涟忍不住在庭院之中驻足下来,朝仇钺的住处回望过去,心里的滋味很有些微妙。

再如何不是坏人,毕竟也是敌人,该骗的时候,还是得骗。尤其是谁叫二妹妹想叫我骗你呢,你也只能认倒霉了!

再说了,人品不坏也只是相对杨英、安惟学等官员而言,仇钺要真是个正直无私的人,听说了人家想要以身殉道,难道不是该尽力劝阻么?像现在这样顺水推舟,轻轻松松就接下了人家奉上的平叛大功,准备踩着人家的尸首去平步青云,所谓人品,也就那么回事罢了。当然也没必要为骗了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心理负担。

唉,若非二妹妹插了这么一手,人家仇将军真就会有个大好前程呢!

朱台涟脸上极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倒不是说他真有外人以为的那么难得一笑,而是这一缕笑意十分特别,隐约带着些少年人成功耍了小花招之后,那种狡黠与快意,恐怕二十年来,这样的笑容都在王长子脸上难得一见。

随行在跟前的一个年轻侍卫无意间瞥见王长子这神情,顿时大感新鲜,悄然碰了一下身旁垂着眼的陆成,示意陆总管去看,果然陆成见了,也十分惊异:王长子竟然还会这么笑呢!

朱台涟还不光只是露了这样一个表情惊呆他们,在转回身之际,还轻声自语了一句:“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玩心机骗人呢,果然骗人……是件好玩的事儿!”

第100章 另类求婚

真要追根溯源, 大约自从得知邵良宸领了安化这趟差事那天开始, 何菁就没怎么安过心,后来在安化王府里有时能一连过上不少天看似平静的日子,她心里也总会有事挂碍, 甚至可说是提心吊胆。

相对而言,反倒是近两天在华筝苑里做人质, 可以算得上许久以来何菁过得最平静无忧的时间了。在这里只要能确保没有人闯进来,就既不用害怕老公的间谍身份被人看穿, 也不用再为二哥谋反送死的事纠结。而他们都清楚, 杨英不被逼到绝路是肯定不会撕破脸来为难她的。

所以,除了一点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忧虑之外,挂心的事相比从前已经少到了极限, 尤其得知了丈夫的真实身份之后, 好像心底里就又多了一重安心。

在对拿乔渐渐失去了兴致之后,何菁就在这日晚饭后闲聊时, 毫无保留地把这个想法对邵良宸说了, 结果邵良宸却说:“这算什么逻辑?来了古代这么多年,难道你不觉得古代土著其实比穿来的更靠得住吗?知道我也是穿来的,你应该心里更加没底了才对。”

何菁其实也从不觉得在真实的正史环境之下,穿越者相比古代土著有多点优越性,相比古代人, 他们只是有着知道未来走向这一点优势,但这一条又不是随时都用得上。有时候存在心底根深蒂固的那点现代意识反而会成为拖累,令他们无法去像古人一样思考问题, 就会因此落后于古人,玩心眼也就玩不过古人。

不过,她还是对邵良宸这说法很不满意:“我好不容易吐了口,表示为知道了你是你而庆幸,你怎么反倒打击我?”

“怎么会是打击呢?”邵良宸笑眯眯地搂过她来,“不如咱们来畅想一下未来吧。你说等到这边的事都尘埃落定,咱们回了京,以后的日子会怎么过呢?你好像是个挺容易怀孕的体质,这时候又没有避孕的好办法,难道咱们以后就放开了生孩子么?万一你就像那些特别能生孩子的女人一样,生完一个很快就怀上下一个,还常常生双胞胎、三胞胎,难道咱们就那样由着你一直生下去?我倒不是……”

“去!”何菁等不及他说完便推开他,“说这些干什么?倒把我说得像个母猪一样,我有那么能耐么?”

邵良宸噗嗤一笑:“你听我说完嘛,我倒不是怕你生得太多咱们养不起,只是,女人总生孩子也伤身子啊。你看《音乐之声》里那个妈妈生了七个孩子,就死了。”

“去去去!”何菁又去狠命推他,“你怕我生孩子生死掉,那自己忍着些不就成了?我再容易怀孕,也不会自己平白无故就有孩子!”

邵良宸笑个不住:“那好啊,我定力可是好着呢,只要你别来勾引我就成。不过就你这个体质,随便一撩就那个啥的,我看你忍不了多久。”

话说到这里,何菁不禁有些怅惘。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天还算自在,以胡婆子为首的下人们都很听话,每天除了送饭之外都不来打搅他们,不叫进屋就都不进屋,相比而言,在这里比在安化驿馆那几天还要自在,不怕有人来打搅。

但是两天多的时光下来,他俩虽是一桌吃饭、一床睡觉,却还没有过太亲密的行为,好像两人都很默契地认为,有了何菁对邵良宸身份的重大发现,再想做那种事,她需要一点心理缓冲,重新调整心态。

见她望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邵良宸靠着引枕懒懒笑道:“怎么,你已经在琢磨如何吃我了?”

何菁正了正坐姿,很正经地说:“我是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的瓤子是一个人,皮子是另一个人,是前世的那个你‘借尸还魂’,占有了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体。那么,如果我真的跟你生了一个孩子,这孩子的爹该算是你这副皮子,还是你这套瓤子呢?”

这个问题,邵良宸竟然愣愣地回答不上来。别看都二十年了,他自己也对这一世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完全的认同感,连自己也时不时会有类似“这身体是我借来的”感觉,朝着这方向稍一深想,便觉恐怖别说生孩子了,连与她日常的亲热,不是都像自己支配着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去染指她了么?

“嗯……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得出结论,咱们还是不要多想了。那个,都说了多想今生,少想前世是吧?”他只得生硬地转换话题,“你说,二哥那边,现在该有所进展了吧?”

这事就是近日最惹何菁忧虑的一项,她叹了一声:“其实我总有点担心,那么大的事儿,过程总难免会出点岔子,再小的岔子也是岔子。虽说我在跟前也帮不上忙,可现在不在跟前,我又总放不下心。到时兵荒马乱的,谁说得准会出什么事呢?”

邵良宸默了一下,忽问道:“中午钱宁在时,你有没有留意到他中间似有一瞬欲言又止?”

这一次为了保证何菁安全,迟艳并没有离开,而是随着他们在华筝苑住了下来,对杨英的交代就是留下陪伴二小姐,以免二小姐烦闷发飙找麻烦,杨英有着照管三小姐的前车之鉴,对此当然乐不得的。钱宁则是以迟艳带来的帮工身份留下,只要平日不出门,不被他行贿过的那些大人们撞见,也就不怕穿帮。

中午以二小姐恩赏为名,他们将迟艳与钱宁都请来小院里,一同吃了顿午饭,也就近日的进展做了少许商议。其间邵良宸便曾留意到,钱宁似乎有一回曾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又带过去了,他觉得这样的细节,何菁一定也会留意得到。

“欲言又止?”说起钱宁,何菁就干巴巴地怪笑了一下,“你是指的哪一次啊?”

有……很多次?邵良宸怔了怔:“你又发现什么了,直说不好么?别这么吓人!”

何菁继续神情古怪,还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唉,我真不知道值此当口,该怎么说他!”

原先虽然早就听邵良宸说过钱宁在男女之事上放诞不羁,何菁毕竟亲眼见到的都是他十分规矩守礼的一面,还从未真正将他与什么“好色”、“下流”之类的字眼往一处去对过,没想到这一回竟然发现,钱宁在打迟艳的鬼主意!中午这一顿饭的时光,何菁留意到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注意着迟艳,可以称得上欲言又止、魂不守舍的时候,都数不清有多少回了。

“……你说说这人,在这决战一触即发的当口,而且是刚知道了迟艳不是二哥的女人,他就打上人家的主意了,怕不是太久没去逛青楼,忍不住了吧?”何菁如今与钱宁已是很熟了,吐槽起他来也不见外。

邵良宸听完很是意外:“这……说不定也是被咱俩常日喂狗粮喂的吧?”就他俩上回说的“女采花贼”那几句,寻常男人听了就难免上火。

“那他大可以还去逛青楼啊。人家迟姑娘可是良家女子,就他看人家那眼神儿……简直就像要拿眼神当手,去脱人家衣服似的!”何菁稍一回想,就觉得龌龊得无可形容,啧啧摇头,“他是想怎么样啊?哎,不如你去跟他说说?”

邵良宸为难:“我能说什么呀?迟艳又不是我的手下,真论起来,倒还不如你这个王长子的亲妹妹去说,才更加师出有名。现在咱们四个人中,也该算你是头儿。”

那也不能端出班主任的架子去找钱宁训话啊,何菁想了想:“这样,咱们现在就一块儿去找他,就当是去说正事的,到时一起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呃……好。”邵良宸其实挺有信心地认为,自己所察觉到钱宁的那一次“欲言又止”应该是为正事,不是在看女人。这已经不是近两日他头一回察觉到钱宁欲言又止了,头一次时他还没太在意,如今已经两次了,他就很有些挂心,也想尽快弄清钱宁心里藏了什么事。

按理说,钱宁可不像个行事犹豫的人。会是什么事,叫他这么迟疑难言?

这两日迟艳已经为他们多操办来了几身衣物,华筝苑里本就只有极少的几个下人,现在是晚间,在院中走动不易被人发现,邵良宸不必再扮女装,夫妻俩也不打算光明正大过去拜访,就都换上了深色衣物,趁夜色掩护,悄然朝钱宁的住处摸过去。

结果到了一看,屋里黑灯瞎火,门从外面插着,显见没人。

何菁与邵良宸顿时都有了同样的猜测,不必商量,就转朝迟艳的住处过来。

邵良宸心里很有些尴尬,虽说现今钱宁与何菁、朱台涟都挺熟的了,可归根结底还要算作是他的朋友,这个朋友若是做出什么不当的行为,他就有责任去协调。钱宁究竟会在男女之事上有多放诞,他也不了解,万一人家真去对迟艳做出点什么不轨举动,那……可怎么办好呢!连他都会觉得十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