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苏倾说:“你别管我。”

说完起身出门去,倒好像脾气比原来大了。那藏在宽松衣服底下的腰线,看得他心头发痒。

哦,他在东江也开过荤,抽完一杆烟再快活一阵,真让人骨头都化了,那滋味只要有过一次,这辈子是再戒不掉的。

但那些舞女歌女,庸脂俗粉,都比不上他这天仙似的姐姐。

他起了这个念头,半天都收不回去,回头拉住泪眼婆娑看着他的苏太太的手,蛊惑似的跟她说:“妈,你帮帮我吧。只要娶了姐姐,我心就定了,再也不离开家,一辈子伺候妈。”

苏太太嘴唇翕动,眼睛瞪得奇大。

第17章 雀登枝(十四)

说完那句话以后,苏煜真就像鹌鹑似的,安分卧在窝里。他百无聊赖地混着日子,等待母亲想通。有时候坐在宽大的桌椅旁,他想起原来苏倾替他抄写课文的样子。

一灯如豆,她低头,皓腕凝霜,侧脸被昏黄灯光映着。不管多晚,她答应了,就一定会抄完。

早上他打着哈欠起来,桌上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字迹永远端正隽秀。

为课业而烦恼的日子恍若隔世,可是那种心安,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来。他神思飘飞,甚至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

只要有苏倾在,家里总会是温柔乡。

f镇的夏季闷热多雨,两声惊雷过后,豆大的雨珠又开始噼里啪啦地砸窗。苏倾入夜后还没回家,因为二丫病了。她下午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赤脚医生看不了,只得让人背到镇上的医院里去。

医生检查过后,说要吊西洋药水,要准备钱和过夜的东西,苏倾撑了一把伞,在雨疏风骤中连夜回家,门没来得及锁。

屋里传出些轻微翻找的响动,惊醒了苏太太和苏煜。

这一晚雷声很响,一声雷下来,好像床铺也跟着一震,苏太太心里总觉得不安,就披上衣服起了身。

苏煜则让一阵空落落、百爪挠心的**唤醒,他睁开眼睛,窗棂上雨点迸溅,又潮又湿,冷得仿佛全身浸在冰水里,不住地发抖,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站起来,可是走路的线都不是直的,眼睛也有点儿花,他好像是饿,可奔向厨房时又觉得胃疼。他很慌张,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空虚滋味?

随后他听见苏倾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她的门只是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看见她背对着他,蹲着在柜子里找东西,辫子下面宽松的衣服绷紧了,隐约可见衣下身量。

心中邪火猛蹿,他有些激动地想,原来是这个。

他觉得事不宜迟,就是今天吧,他实在太难受了。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苏太太恰好走到厅内,她眼看着苏煜走进去了,下了一跳,肩膀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她脑中不禁回想起苏煜说话时那可怜的祈求的神情:“妈,你帮帮我吧。娶了姐姐,我心就定了。”

她应该怎么帮呢?

苏倾是她唯一接受的儿媳,是她给儿子觅到的良配,她本能地扑上去把门锁住了,她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倘若生米煮成熟饭了,苏倾便不得不答应了。

可她的手从门锁上放下以前,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倘若苏倾不愿意呢?

在祠堂那一天,手腕粗的家法棍杖,换不来她真心实意的一跪。逼得急了,细细的手臂一伸,摔裂无数祖宗牌位。

她软和可欺,是她愿意。她若不愿,金石相撞,玉碎一地。

苏倾急着找放好的银钱,没注意身后的响动,等她系好包裹扭身,忽地发现一团影子斜拉在地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凝神看她,仿佛屋里多出的一尊雕塑。

苏倾稍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外面雷声大作,雨点急促如纷乱马蹄。

苏煜的印堂发黑,看上去竟像青面鬼一般,直直地看着她:“姐。”

“快回去。”苏倾飞快地往门边走,他忽地起身追上来,苏倾往后退了一步,才发觉他的步子左歪右倒,没拦住苏倾,自己先扶住了墙,没骨头似的,顺势歪坐在了地上。苏倾怀疑他喝醉了,可他身上并没有酒味。

他用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没什么力气说话:“你坐呀,我有话同你说。”

“我得出门。”苏倾经过他身旁时,犹疑地打量他发青的脸,“苏煜,哪里不舒服吗?”

苏煜双手抱住脑袋,目光涣散,嘴唇不住相碰:“我好难受,难受……”

目光聚集又散开,忽地发现苏倾已走到门口去叫人,不顾一切地膝行几步,像个小孩似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别走……”

苏倾让他这行为吓了一跳,脸色都发白,忙把腿往出抽:“你这是做什么?”

灯下,他嘴角痉挛,牙齿打颤,浑身的肌肉发出咯咯的响声,一双眼混乱地翻了眼白,连凝神都困难。

苏倾想,完了,这是烟瘾犯了。

“苏煜,快起来,跟我一起上医院去。”她满头大汗地拉了半天,苏煜软泥似的不肯起,偎着她的小腿喃喃说话,她听了好半天,才听清苏煜口中的话是:“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帮帮我,救救我,跟了我吧……”

苏倾霎时怔住了,眼前这个人,忽地和襁褓里那个胖胖的婴孩割裂开了,现在跪在她面前的,就是一汪扶不起的黑色泥沼,不是她抱过、逗过、帮忙写过功课的弟弟。

“你说什么?”她平和地问。

“我是真的想娶……”低喃戛然而止,因为苏倾一脚跺在他肋骨上。

苏煜对她毫不设防,一下子给踹倒下去,后背咣当撞在了墙角上,前后夹击,好像浑身的骨头都给压碎了,他横在地上,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吸进去一口支离破碎的空气。

等他有了知觉,忍着剧痛,目瞪口呆地爬将起来,见苏倾竟然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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