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谣言,逼死陈皇后,是张居正给李贵妃出的点子。
虽然要牵连一个无辜的人,张太岳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奈何生死之间,容不得半点的仁慈,陈皇后错就错在她当了皇后,当了别人的路!
陈皇后一死,李贵妃母以子贵,就是事实上的皇后,六宫之主,天下之望。尤其是在皇帝病重,太子年幼的关口,李贵妃就是未来的太后,等于头上多了一道金箍。
如果知趣唐毅和高拱这些人就该罢手,毕竟人大不过天,别看唐毅势力滔滔,张居正却始终不信他能斗得过皇权,夏言,严嵩,徐阶……他见过太多的权臣,在台上一呼百应,大权独揽,只要皇帝一道旨意,就乖乖交出权柄,灰溜溜下台。他的老师如此,唐毅也不会例外!
只是他算计的厉害,唐毅却是道高一丈,他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清理内廷势力,把持批红大权,又和高拱联起手来,铲除朝中理学一脉。
假如真的让唐毅做成了,要不了多久,内廷就会瓦解冰消,外廷也都是唐毅的人马,到时候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棋子,还怎么同人家抗衡。
狠,真够狠的!
唐毅这些年都是温良恭俭让,对待谁都是和和气气,就连对自己,也是称兄道弟,别人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可是张居正却清楚,这家伙为数不多的几次狰狞,就扳倒了景王,废了徐阶,灭了晋党,当真是出手狠辣,绝无侥幸。
这一局唐毅又开始发动了,结果会是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想到此处,从骨子里涌出一股寒冷,张居正缩了缩肩头,不自觉低下了头。
“老爷,有人求见!”
张居正气呼呼道:“让他滚,我谁也不见!”
家丁跑出去,没有多大一会儿,又回来了,“老爷,他说了,不见不成,您看……”
“看什么,我说不见就是不见!”张居正豁然站起,涂芳连忙说道:“相爷,让小人去看看吧。”
张居正面前点头,涂芳急匆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带进来一个青衣的男子,走进书房,就把外面的披风一扔,尖细着声音道:“张阁老,真是好大的排场,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敢这么和张居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冯保。
“你怎么敢到我这里来?”张居正瞳孔紧缩。
冯保轻蔑一笑,“张阁老,没有法子,咱家已经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找您讨个救命的方子。”冯保翘着二郎腿,斜眼睛看了下张居正,笑道:“张阁老不会看着咱家死吧?”
张居正深吸口气,摇头道:“双林兄,眼下的局势如此糟糕,我又能有多少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发动人弹劾唐毅,结果他纹丝不动,反而把我的人都给处置了。现在人家握着批红,票拟大权,高拱和他穿一条裤子,我在内阁靠了边,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我是有心无力,实话说,没准我这府邸周围,都是唐毅和高拱的人,你过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
冯保满不在乎,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赞叹道:“大红袍,真是好茶啊!”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张居正没好气道:“既然冯公公喜欢,就都拿走吧!”
冯保一脸怪异,突然放声狂笑,“张阁老,咱家来一趟,只是为了这点茶叶吗?你也太小瞧我冯某了!咱家这么跟你说,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记住了,不是两只,是一只!绑在一根绳上的一只蚂蚱!咱家死了,你也好不了!包括太子和潞王,咱家让他们一起陪葬!”
冯保越说越狂,张居正真是忍不了,一个阉竖也敢和自己这么说话,当真是反了天!
“冯公公,本阁也把话撂下,就算咱们是一只蚂蚱,我也是那个蚂蚱腿,你要跟着我跳,我不动你不动,不然就凭你那颗塞满驴粪的脑袋,咱们都要完蛋,连一点活路都没有!”
谁说大学士不会骂人,张居正发起狠来,冯保也招架不住,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分公公公,立刻陪着笑脸。
“在理,张阁老的话在理。咱家实在是没有主意。不光是咱家,贵妃娘娘也在宫里面以泪洗面,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提到了李妃,张居正更头疼了,自己就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不然至于如此被动吗?
“双林兄,我和你实话实话,上书给唐毅封爵是我的主意,我琢磨着一个功勋滔天的大学士,再奉了爵位,就无人可以遏制。陛下为了他的宝座,也会疏远唐毅,哪知道一计不成,反而让唐毅成了位压百官的太傅!而且他大肆揽权,完全不把内廷放在眼里,如此猖獗,偏偏陛下还听之信之,真是邪门,难不成下江南的时候,他给陛下种下了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除此之外,张居正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
倒是冯保,阴翳着双眸,沉默许久,突然说道:“张阁老,会不会陛下知道了——那个事?”
冯保的声音不大,可是不亚于一道惊雷!张居正浑身哆嗦,脸色不停变了又变,最后化为一声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