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驰道上,不论是直行还是拐弯,一样如履平地,没有颠簸之感。除了上坡之时略微吃力,其余的都还算好。
这驭车内侍应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把一匹健壮的御马,驾驶得恰到好处,不快也不慢,维持在一定的速度之内。配合着奢华马车内部的柔软丝绸坐垫,除了金属轮子与钢铁驰道的刺耳摩擦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不适了。
即便是后世的火车的噪音也是消除不了,有如此效果,陆承启很是满意了。
但驰道的满意,终归是器物。陆承启更满意的是,张载这个被他恰巧发现的圣贤,一个刚刚顿悟之后的圣贤!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圣贤的思想,居然和陆承启极为吻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需要多伟大的胸襟,多深邃的思想,多遥远的目光,才能做得到?
陆承启想到后世的所知道的历史,不由地感慨了一声。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说的不是一个朝代的覆灭,而是圣贤的绝迹!
蒙古灭南宋,创立跪拜礼,中国脊梁被压弯了。满清入关,占据中原,文字狱大兴,压制所有进步思想,圣贤绝迹了。
中华文明至此,已经彻底变了味。固然,这和明代尊崇理学不无关系,也和明末的政治、气候、经济等息息相关,可中华文明就此欠缺了最为重要的东西,还是让这种文化变了味。
这种东西,叫做真正的儒家精神。儒家精神,不是读了几本圣贤书就能体悟得到的。如不明白古圣先贤的微言大义,哪怕再读一万遍,你也只会把它当做敲门砖,体会不到古圣先贤为中华子民呕心沥血,只为天下太平的宏伟意愿。
《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换成简洁明了的话,那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时代,只要是读书人,谁没读过《大学》?可对于这段话,有多少人身体力行,真正做到的呢?恐怕千无一二。
此时的大顺相当于北宋年间,读书人尚且如此。想象一下,若是经过了蒙元百年统治之后的汉人,又会如何?经过满清鞑子统治近三百年的汉人,其思想又会怎样的麻木?若是这样想,也不难解释为何越到近现代,圣贤便越少,终明一代,也不过是王阳明一人而已。清代的圣贤,断断是没有的。及到民国以后,大师都少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陆承启知道,他做不到这样圣贤的地步,可他知道,时代不能缺少这样的圣贤。中华文明为何不曾断绝?大抵是这些圣贤大儒,给时代注入了新的活力。儒家、道家、兵家、墨家、法家等思想,永远不会过时,因为他们不是被发明创造的,而是古圣先贤,通过自身的深入观察,总结出来的自然规律。自然规律,又怎么会过时呢?
陆承启也是通过读圣贤书籍,才明白这一点道理的。所以,陆承启看向张载的眼光,充满了欣赏。不为别的,单单是他教书育人的观点,便已经折服陆承启了。更何况他近似古圣先贤的胸襟,这样的人格魅力,又有谁不肯听他传经绶道呢?
张载发完宏愿,陆承启笑眯眯地说道:“先生能以此勉励,朕甚是欣慰也。先前朕开设皇家大学,先生想必也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