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过神,长亭一手被赵权拉着,一手按在赵权的胸*口,掌心都能感觉到赵权心脉的跳动,整个人虽然没有扑在赵权身上,可也已经极近了,头顶就是赵权的下巴,长亭大为尴尬,手赶紧从赵权胸*口拿开,低头歉然道:“长亭唐突了!请王爷恕罪!”
赵权神色淡淡,似乎丝毫不以为意,慢慢松开抓着长亭的手,伸手抚了抚衣襟,依旧正襟危坐,也没看长亭,向车外沉声问道:“何事惊扰车驾!”
焦衡在帘外沉声回道:“禀王爷,不知是谁的马惊了,奔向了王爷的车驾,属下等已经将它制服,惊扰王爷,请王爷恕罪!”
赵权问道:“何人之马?”
焦衡声音传来:“这个,属下等制服马之后,并未找到马的主人……”
赵权垂眼想了想,道:“即如此,毋需耽搁,速回府!”
焦衡得令,车驾又重新动了起来,长亭自然也无话,偶尔看了一眼赵权,见他一副威严持重的模样,却哪里似是个弱冠青年,长亭想起遇刺那晚,赵权深夜秉烛临窗而坐,翻看奏折的模样,心道皇家之子却也不易。
车驾很快到府,赵权先下了马车,长亭随后也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下了马车,长亭跟在赵权身后,刚入府,赵权却停了脚步。
众人躬身侍立,赵权回过身,打量了一下长亭,她附庸风雅的折扇还握在手中,唇红齿白,眼睛清亮,头发束成了时下男子流行的发髻,活脱脱的一个大家公子哥模样。
赵权缓缓皱眉,长亭见他目光中似有嫌弃,暗自腹诽,却听赵权向随从吩咐道:“送江姑娘回去休息。”
说完直直地看着长亭,口中颇有趣味地吩咐随从道:“告诉管事的,江姑娘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记住!叫几个宫中的御厨来做!务必让她满意!”
见长亭皱起两条浓密乌黑的眉,赵权没来由地觉得心情甚好,嘴角轻轻上扬,眼中还带出一点笑意,长亭就在他面前,见他笑起来眼神灼灼,虽是对他观感不好,可一瞬间差点也被晃了眼。
长亭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心中暗道:这人地相貌生得如此俊美,恐怕比戏里地岳云还要俊上几分,真真是个王爷!
赵权出身帝王家,又深受皇上宠信,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位高权重之下,平日里自有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虽然年轻,生得又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可朝中文武群臣,世交故旧,又有谁敢轻视亵渎他半分,赵权办事老到练达,持重威严,自然是极少真心笑的,难得这一笑,却被长亭和戏子相比,赵权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让随从直接把长亭押下去砍了罢。
长亭也无话,草草地向赵权拱手行礼,跟着随从回后园去了,赵权停步不前,眼中似有深意地看者长亭离开地身影,忽然吩咐身边的张勉道:“张勉,去库房里挑些绸缎布料,找人给她做几身衣服,其他的女子喜欢的,你也挑着送些过去。”
张勉低头应是,并不敢胡乱猜测赵权的心意,晋王于女人上很奇怪,若说没有心思,可皇帝和其他王爷送来的姬妾他都收下了,若是宠爱谁,打赏就如流水般送去,若能逗美人开心,也做过不少荒诞事,还常被时人传为美谈。
可若说他有心思,美人若稍不合他心意了,多宠爱也可撂到一旁,弃如敝履,转头就忘了,任凭美人伤心欲绝,祈求哀怜,丝毫不会怜悯,狠心绝情处,似往日的恩宠蜜意都未存在过一般,倒让旁人看了心惊。
头一阵好容易遇到綰姬,绝色佳人一般的模样,性情温婉和顺,贞静守礼,又会讨王爷欢心,可说处处合着王爷的心意,十分得晋王宠爱,恩赏不断,去后园的次数也多了,还将挽月楼赐给她,羡煞多少人。
可没过多久就出了事,綰姬去后,本以为晋王心里多少会有些过不去,可转头就将綰姬从前所住的挽月楼给了不相干的女子住,何曾有过半点伤情?
张勉小声问道:“王爷,可是比照文姬她们的份例?”
赵权听他话中之意,不禁有些轻蔑的笑了笑,道:“文姬她们喜欢的,不都是女子喜欢的?只要她们喜欢的衣钗首饰,你挑贵重的送去便是,她若真喜欢,你就多多地送过去。”
张勉应声称是,随即就要退下,赵权忽又道:“你找两个懂规矩的,好好教教她,山野女子,一点规矩也没有,成日里肆意妄为,一点也不懂女子地贞静守份,成何体统!”
张勉小心抬眼看了看赵权,回了话,慢慢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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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甫一踏进小院,侍女们似是如释重负,忙争着给她行礼,长亭见她们脸上地笑容,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忙扶起为首那位,歉然道:“对不住,我实在是没办法,你们没事吧?”
说完又看了看旁边两个侍女,问道:“你们没受罚吧?”
为首的侍女似是放下悬了半日的心,笑着回道:“婢子们没事,就是担心姑娘外出人生地不熟,遇到歹人可怎么办呢?”
长亭见她们语笑自然,这才放了心,正要说话,却见周围侍女低头暗笑,长亭讶然。
为首的侍女名叫红棠,见长亭一身男子打扮,不禁也笑了起来,见长亭不解的眼神,笑道:“姑娘这样打扮,若是在外间,婢子可不敢相认,定以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呢。”
长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地衣服,也笑了起来,“唰”地打开了手中折扇,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本公子本就是你们王爷请来的客人,姑娘可不能欺本公子面生。”
说完合上扇页,轻佻地用扇柄挑起红棠的下颔,笑道:“如此标致的小娘子,本公子倒是头一回见,不若我跟你家王爷要了你去罢!”
红棠脸上一红,退了一步,羞恼道:“姑娘莫拿婢子开玩笑。”周围侍女见状,不禁都笑了,一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长亭被伺候着换了衣物,踱步走到院中,小院精致工巧,可抬头望去,却只可见四四方方的天,除了侍女们偶尔小声说的话,几乎不闻其他人声,这样的小院静起来真是可怕。
长亭师门也在深山之中,久不与人相通,也是听不到市井人声,可山林中自然奇趣,从不乏空灵之声,那种寂静只让人心神辽远,内心平静充盈,与这里的寂静全然不同。
长亭看着头顶的天空,只感觉到压抑,暗道这侯门果然深似海,小小的一方院落就困住了人的一生,如金丝雀一般,生生磨掉人最本真的东西,这样生活还有何乐趣,长亭摇摇头,似是在感叹。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长亭耳力过人,脚步声虽远,倒是在向这边靠近,不多久,果然就见张勉带着人站进了院门口,对长亭点头行礼道:“江姑娘安好,这些都是王爷命在下送来的,姑娘看看,若还有什么缺的,在下再去为姑娘置办,王爷吩咐了,只要姑娘喜欢,尽可说出来。”
长亭有些莫名,见张勉后面跟着好些人,手中捧着各色绸缎和匣子,人人躬身而立,好不隆重。
长亭猜不透赵权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张勉见惯了各色女子接受赏赐时的样子,长亭这样骤然受赏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是自然的。
不禁笑道:“江姑娘,这些绸缎是江南织造今年新上贡,圣上亲赏的,宫中也只有几位贵人得了,王爷说这绸缎丝滑柔软,染色鲜亮,方衬得起姑娘。”
说完看了看长亭,指了指旁边一位素衣妇人,继续道:“这是京城有名的裁缝,大家小姐们的衣物好些都是她裁制的,姑娘一会儿量过,我叫她们赶一赶,过两天就给姑娘送过来。”
长亭有些迟疑,说道:“张总管,我实在不明白你家王爷的意思,这绸料很好,只是长亭粗笨,给我恐怕是糟蹋了东西,替我谢谢你家王爷,心意我领了,可无功不受禄,东西长亭实不敢受,还请带回去吧!”
张勉似是早猜到长亭的反应,如长亭这样的寻常女子,何曾见过天家富贵,如此赏赐便已经诚惶诚恐,不敢领受,张勉笑道:“姑娘多虑了,您是我家王爷的贵客,这些东西若是姑娘不喜欢,在下可以再去为姑娘选些过来,王爷也只是想姑娘高兴而已。”
“姑娘不妨过来看看这些首饰……”张勉手一挥,下人们纷纷打开了匣子。
张勉站在匣旁一一介绍道:“这根金簪乃数十位能工巧匠所制,姑娘如此气质,用它是再好不过的了。”那金簪簪头细致精巧,似几朵含露待放地海棠,每片花瓣都薄如蝉翼,似是在风中犹泣,再镶以宝石在花蕊中点睛,虽是金簪,却显清雅脱俗,毫无俗气之感。
张勉从匣中拿起一对玉镯,对长亭笑道:“此玉乃番邦进贡之物,王爷得了之后,命人制了一对玉镯并一根发簪,王爷极是珍爱,姑娘好福气,能得这对玉镯……”
长亭打断他道:“张总管,这些看来都是珍贵之物,给我简直是暴殄天物,长亭不敢领受,您还是带回去吧!替我多谢你家王爷地好意。”
张勉听她说得断然,竟似丝毫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中,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寻常女子见了这些富贵,恐怕早已欣喜若狂了,更何况乃王爷所赐,王爷天人一般的模样,多少女子梦中怕也不敢亵渎,如此对一个女子,谁不是感恩戴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