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梅丽在街尾果然瞧见了这姑娘,姑娘一抬头也看到了她,俩人如地下党接头一般走到附近的公园,说了价格,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这样梅丽还没有正式用渠道售卖发夹,就卖空了。
等文工团的姑娘们戴着一字夹出现在人们面前后,梅丽的人缘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她长得不错,可说话有些呛人,跟同事处的是一般般。现在同事们看到她都会笑呵呵的打招呼,可热情了,如果有什么吃的,也会抓一把给她,她们谁还没个姐妹,小姑子,侄女啊,个个都托着她们买发夹,有求与人,当然要先打好关系啊。
更有甚者,有个好久没联系的初中同学知道了这事,突然跑过来找她,话里话外想要买发夹结婚时戴,喜庆。梅丽一边说等到货一定会通知她,一边想这传的够远的,初中同学不是城里人,是下面县城里的,连她都知道了,走时还请她去吃喜酒。
戴发夹的风气就这样流行了起来,好像没有发夹的姑娘就不是时髦的姑娘,戴着发夹的姑娘呢,一个个头仰的高高的,享受着别人看着发夹的艳羡。
那边梅丽过得是痛并快乐了,虽然天天要跟人解释没货解释的口干舌燥,但只要想要等拿到发夹,能赚到多少钱,她每天睡觉都是带着笑。
这边杨晓卉得到拿到钱,不多就九元,顿时豪气了,她先是去供销社称了一斤散装糖果请叶秀秀吃,叶秀秀意思意思抓了两把,剩下的也不要,她表姐赚钱了,给了她一元,她乐呵呵地说下次请杨晓卉去吃烧饼。
都给叶秀秀买糖了,当然不会忘记杨建国同志了,家里的碗都是他任劳任怨地洗,有些个重活脏活也帮忙。所以杨晓卉胸膛拍的砰砰响,带着他去一直好奇的国营饭店搓了一顿,钱带了,粮票还是找梅丽特意兑的,从下次的货款里扣。
味道吗,还真不怎么样,就是馒头大一些,软一些,红烧肉里都是肥肉,肉里还没加糖,加的是酱油。杨晓卉很嫌弃,只小口吃着馒头,她不馋肉,空间里面有牛排。杨建国可不嫌弃,家里也就过年能吃顿大肉,可家里人多,一人也吃不到多少。他好心给小妹碗里夹了块肥肉,小妹连忙拿起筷子就夹还给他。
杨晓卉皱眉,“二哥,你自己吃,我不爱吃肥肉。”
杨建国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她,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肥肉,小妹太奇怪了,也不耽误他飞快的夹肉吃。
这顿饭杨建国吃的心满意足,对杨晓卉那是更好了,跟着小妹有肉吃啊。
有钱了,杨晓卉也不藏着掖着,经常去供销社买些不要票的高价点心糖果,这都是难得吃到的东西,分一些给叶秀秀吃,大部分她都带回家,一半放到小房间去,一半搁在饭桌上,家里人谁饿了可以抓一把垫垫肚子。
葛红花看在眼里,估摸着小女儿有了赚钱的门道,她自己孩子绝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后来杨建国把小妹用厂里的边角料做了发夹卖跟她说了,葛红花彻底放下了心,有安全的门路,又能挣钱,傻子才不干呢。再说拿点厂里的边角料怎么算偷,那是拿,其他工人不也偷摸往家里拿啊,没见到杨一山都睁只眼闭只眼吗。
点心糖果葛红花自己舍不得吃,大部分都被杨建兵吃了,他读书辛苦,费脑子。杨建国不喜欢吃这些,倒没什么想法,反正家里有好吃的都先紧着杨建兵。
时间过的很快,杨建华结婚的日子到了,杨一山和葛红花提前请了假,把杨晓卉买的大白兔奶糖包了两斤带着去了。他们一大早从城里坐车到县城要花上三个多小时,到了县城还看能不能找到顺路的牛车,不然就要靠两条腿走到下龙村了。
杨一山一路上喜气洋洋,他是真高兴,为侄子结婚高兴。葛红花恹恹的,她本来就有些晕车,一直打不起精神。快到下龙村,就看到杨建华穿着中山装胸口戴着朵大红花,精神饱满地站在路口张望,远远瞅见杨一山夫妇,快步迎了上来。
“二叔。”
杨一山先扶着葛红花下牛车,抓了一把奶糖给牛车的主人道了声谢,牛车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收了奶糖,他早就看到杨建华衣服上的红花,跟他们道了喜,就赶着牛车走了。
杨一山问:“建华,你怎么来了”
杨建华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像平时拘谨,笑着说:“二叔,我爸隔一个小时就打发我来村口看看您是不是到了,奶奶更是从早上起床就盼着你了,看到你回来她要高兴坏了。”
杨一山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眼睛微红,他快有小半年没回老家了。一边的葛红花不屑的撇撇嘴,他们哪里是想他,明明就是想他的钱。
杨大伯家为了小儿子结婚特意新盖了三间砖瓦房,在村里很是显眼,葛红花面无表情地跟着杨一山进了门,心里还在想着盖房子杨一山出了多少钱。其实她的想法也是有根据的,杨大伯是个农民,一年到头也分不到什么钱,拿什么钱盖房子。
杨一山一进来就去了杨老太那里,被她拉着说话。葛红花坐在堂屋里,她和杨老太说不来,就不进去讨人嫌了,杨大伯母端出一碗红糖水给她,葛红花接了水喝了一口,拿出那袋奶糖给杨大伯母,她笑眯眯的接了,回了房间把奶糖收起来,这好东西要留着给媳妇三朝回门带,有面子。然后就和二女儿小声嘀咕,你二婶就会做好人,总送些中看不中用的的东西,还不如给钱哩。她早就把杨一山给杨建华结婚使得五十元给忘了,也不想着没有那钱,婚礼会这样有条不紊。
杨一山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杨晓卉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她也不想这么早睡觉了,可不睡觉能干嘛啊,正数着绵羊迷糊着呢,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睡意一下子跑远了。
是葛红花在厨房里面擀面条,她心里有气没处撒,就发泄在案板上,擀面擀地像打仗。吃完酒席,他们没在杨大伯家久待,回城里的汽车最晚要五点,坐牛车到县城就要一个多小时,见他们匆忙着要走,杨大伯母不知是太忙了,还是单纯就忘了,也没说给他们准备些馒头带着车上吃。
所以杨一山俩人是一路饿回来的,再加上葛红花还受了一肚子气。杨大伯母和两个小姑子话里话外的挤兑她,说她没把心放在老二杨建国身上,杨建兵这个小三岁的堂弟都结婚了,可他还没有着落,连杨老太也添了一把柴,抹着泪说二孙子命苦,没有个心疼他的妈。就这样,杨一山走前还偷偷摸摸地给杨老太塞了十元钱,葛红花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气的肝疼。
一到家她就钻进厨房,把橱柜里锁着的白面都拿出要擀面条吃了,平时她可舍不得。一旁的杨一山不知道她们妯娌发生的龌龊事,端起面条稀里哗啦吃着,吃完后洗脸洗脚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葛红花翘班,先是跑去肉联厂找葛舅母,让她帮忙给杨建国介绍对象,肉联厂虽然女工不多,可工资高,福利好,接着又跑到纺织厂找葛二姨,也是让她给自己二儿子找对象,纺织厂是大厂,女工多啊,选择余地大。至于杨一山待得的机械厂等那两个没找到如意的对象,再托人找找看,毕竟亲戚办事比较放心。
办完这件事,她才偷偷溜回了火柴厂,和她交好的同事扭头看她进来,小声跟她说没有人发现她出去的事情,葛红花一边糊纸盒,一边畅想着很快就有二儿媳了,乐地还哼起了小调。
第10章
葛红花坐在床上,数着家里剩余的布票有些发愁,这些离筹备二儿子结婚还差的远,最起码得给人家姑娘扯两件新衣裳吧,这么点只够做两个衣袖。还不止缺布票,这两年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风气,流行起三转一响,三转说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是收音机。
娶个儿媳妇进门得搭进去多少钱和票啊,就算有钱,那工业票都是有数的,有时候凑都凑不到,每当看到身边的同事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借票,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压弯了爹妈的腰,葛红花是感同身受,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没有结婚,建国迫在眉睫,建兵学习好,考上大学了,国家包分配,毕业了也会进好单位,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有时候想想葛红花还挺后悔的,建设结婚后就应该抓紧给建国找对象,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谁会知道姑娘们的要求会高的离谱。她让娘家人介绍肉联厂和纺织厂的女工也有一部分打算是,那两个厂福利待遇都不错,女方家不会像有些个小厂出来的狮子大开口,要这个要那个,毕竟大厂大气。
走一步是一步吧,最重要的是建国先找到对象,凑不齐钱票,娘家哥嫂总会伸一把手帮一下,当初大儿子的婚事也是哥嫂帮了大忙,好容易还完,又要开口向他们借,葛大舅应该不会拒绝,他们兄妹三个感情一直很好,可葛舅母心里大概会不乐意吧,如果是她,她也不会喜欢老是需要接济的姊妹。
葛红花叹了口气,人穷志短,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脸面不重要,反正她的脸皮现在是厚的戳不破了。
本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左等右等,葛舅母和葛二姨都没有消息。葛红花坐不住了,现在家里头等大事不是杨建兵明年考大学了,杨建国的婚姻大事才是重中之重。
晚上,葛红花吃完晚饭,撂下碗,就朝葛大舅家走。葛大舅住在肉联厂建的宿舍楼里,一家五口人住着三居室,还有厕所和厨房,很是宽敞。他家离杨家走路大约要走半个小时,葛红花心里有事,健步如飞,愣是十七八分钟就到了葛大舅家。
葛红花经常去哥嫂家,也不见外,直接推门就进去了,葛大舅一家正在吃饭呢,她伸头一瞅,伙食真不错,一盘青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猪耳朵,肉联厂吃肉就是方便啊。
葛大舅啜着一口酒摇晃着头很是悠闲,葛舅母一口玉米饼配着一口鸡蛋吃着,而侄子媳妇张彩芳端着碗在喂着坐在一边玩铁皮青蛙的小侄孙吃饭。
见她进来,葛舅母忙放下玉米饼,从旁边拉出张凳子让她坐,又使了个眼色给张彩芳,张彩芳把孩子抱到一边,就去了厨房,很快端了杯糖水出来。
张彩芳递给葛红花,笑着说:“三姑,喝水。”
葛红花瞅了愁,发现侄子葛成不在家,扭头问葛大舅:“大哥,我侄子怎么不在家吃饭,去哪儿了?”
葛大舅:“今天傍晚厂里来了一批生猪,叫他们年轻人先处理掉,明天有单位要呢。”说完,葛大舅又冲葛舅母喊:“给三妹添双碗筷,三妹最喜欢吃猪耳朵了。”
张彩芳按住要起身的葛舅母,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妈,你看着小宝啊,我去厨房里拿。”
葛红花也忙摆手拒绝,“大哥,我在家里吃了晚饭出来的。”
葛大舅瞅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知道,就是想让你尝尝,在大哥家客气啥啊,都生分了。”
张彩芳动作很快,把碗筷放到葛红花手边,端起饭转身喂着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