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后来,供词的内容越是触目惊心。
记下“安化王”三个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知道这样的秘密,他还能活?
足足两个时辰,堆起的供词有半人高。
谢十六垂着头,锐意全消,与先前判若两人。
见再问不出什么,顾卿令校尉收起额供词,转向文吏,“即日起,尔暂调赵校尉听用。”
“是。”
文吏连忙行礼,擦掉冷汗。虽前途未卜,至少不会立即被卸磨杀驴。
顾卿走出舱室,正要去寻杨瓒,忽见有小舟自海上行来。
靠近兵船,来人举起腰牌,高声道:“奉司礼监少丞刘瑾刘公公之名,请见钦差。”
待放下绳梯,将人拉到船上,顾卿方才认出,来人是东厂番子,亦是刘瑾身边的长随。
“小的奉命,将密函交于钦差。”
刘瑾晕船恐高,身边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日夜赶路,不算什么。穿行半日,当即脸色煞白。
见到顾卿,当即行礼。怎奈脚步虚浮,差点趴到甲板上。
“见过顾千户。”
赵榆秘密前来,刘瑾又在岸上,自然不晓得顾卿已经升官。兼顾卿一身白泽服,长随口称“千户”,并不意外。
“密函何在?”
“刘公公吩咐,需交到钦差手上。”
长随话落,顾卿身边的校尉立即出声喝斥,绣春刀出鞘三寸。
“大胆!”
东厂领班出身锦衣卫,番子却同南北镇抚司没什么瓜葛。
被校尉喝斥,长随神情微变,却是执意要见杨瓒,不肯当面取出密函。
顾卿举臂,拦下校尉。
“杨御史在舱室,随我来。”
转过身,竟是直向二层舱房走去。
长随站起身,立即快步跟上。
京城
江南奏疏一封接着一封,剿匪、地方官员贪污、奸商勾连匪盗、匪首落网,一桩桩消息,接连闻于朝堂。
溅起的水花的确不少,得来的关注,却远远比不上另外一件事。
豹房!
有了江南送回的金银珍宝,朱厚照财大气粗。为铸造更多官银,消化倭国运回的银矿石,豹房非建不可。
谢丕归来之后,未得天子旨意,始终守口如瓶。
谢迁都没摸出门道,遑论朝中文武。李东阳隐约知晓些内情,只不好明言。况且,先帝小祥不久,天子便大兴土木,的确欠妥。
对建造豹房一事,朝中文武多持反对意,即使内阁不表态,直谏的奏疏也是如飞雪一般。
对此,朱厚照的态度不见半点缓和,愈发固执己见。
无论奏疏内容,即便锦绣满纸,说出花来,照样驳回去。被谏得烦了,直接一句话,有钱,任性。
“陛下,拆毁旧坊,工程浩繁,靡费不赀。”
“朕有钱。”
江南送回的金银,可建造上百个豹房。
“陛下,大兴土木,非善之举。”
“朕有钱。”
广祭山岳河川,土地宗庙,多供奉祖宗香火,非善也会变成善。
“陛下,增发工匠之役,恐引来民怨。”
“朕有钱。”
多发工钱,每日三顿,顿顿都能见到油腥,工匠非但不会叫苦,更希望工期能长一些,晚些结束才好。
总之一句话,朕有钱!
别说盖作坊,就算造行宫,也是花费内库,同朝中无干。
朕花自己的钱,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