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殿下被杨侍读劝服,回心转意,看这老小子还怎么张狂!
“既然是杨侍读……孤当见。”
一直窝在乾清宫中,朱厚照也是无聊。
杨瓒横空出世,引得朱厚照视野开阔,之前能引起兴趣的东西,渐渐入不得眼。憋着一口闷气,他才同内阁僵持到今日。翻着刘瑾送上的闲书,早就乏味无比。
“殿下召杨侍读觐见!”
唯恐朱厚照改变主意,张永一溜小跑,亲自为杨瓒引路。见到杨瓒的神情,扫过他捧在手里的金尺,背后陡生一股寒意。
“张公公且近一步说话。”
杨瓒略微缓和表情,低声向张永打听,太子殿下不上朝,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永左右瞅瞅,捡着重要的说出两句,重点提及刘瑾。
“是他?”
“是他!”张永咬牙切齿,“这个奸佞小人!咱家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
该拍手叫好还是提醒一句?
杨瓒终是决定,沉默是金。
两人走进乾清宫,朱厚照正在暖阁里等着。刘瑾和谷大用伺候在旁,对杨瓒的到来,心情截然不同。
“臣杨瓒,拜见殿下!”
杨瓒行礼,待朱厚照叫起,面色严肃道:“殿下,臣斗胆,殿下为何不上朝?”
朱厚照皱眉,表情顿时冷了下去。
“杨侍读也认为孤年轻鲁莽,不知晓是非?”
杨瓒很想说“是”。事情不合心就犯熊,还能有什么解释?
好在理智压住冲动,暗中咬了咬腮帮,杨瓒正色道:“臣以为,殿下欲仿效太宗皇帝,出征塞外扫平鞑靼,并无可指摘之处。”
“孤就知道,杨侍读知我!”
没等朱厚照高兴太久,杨瓒话锋一转,问道:“既是出征关外,臣有诸多疑问,还请殿下为臣解惑。”
“杨侍读尽管说。”朱厚照信心满满,大有策马扬鞭,挥斥方遒之势。
“殿下可曾看过边塞舆图?”
朱厚照微愣。
“鞑靼同边军战力对比如何,殿下可知?边将何人擅攻,何人擅守,何人擅用战车,何人擅用火器,殿下可知?”
朱厚照僵住了。
“先人兵法,殿下可曾知晓?孙子、孙膑、吴子、尉缭子、孔明、六韬,殿下可曾详读?”
朱厚照开始石化。
“昔年太宗皇帝亲自领兵,横扫草原。中军大纛一起,兵锋过处,鞑靼瓦剌无不闻风丧胆。”
顿了顿,杨瓒加重语气,“太宗皇帝如何排兵布阵,如何驱策骑兵,布下神机营,殿下必是成竹在胸?”
石化的太子殿下开始皲裂,碎渣掉了一地。
杨瓒乘胜追击,道:“臣不才,略通孙子兵法。其谋攻篇著: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殿下可有解?”
朱厚照终于从石化中恢复,脸色瞬间涨红。
“孤……孤……”
朱厚照自幼不好读书,《大学》、《春秋》、《资治通鉴》轮番讲读,也未必能记下几篇。
自从杨瓒出现,太子殿下打算拾起书本。然每每见到两位学士,坐在课堂上,仍是云里雾里。无论听得多认真,始终半懂不懂。
况且,朝中文武皆有共识,一国之君,勤政爱民即可。带兵打仗是武将的事,压根不必劳动天子。
太子殿下不主动提出,自然没有哪位学士翰林闲着没事,撇开经史子集,拿出兵书讲读。
朱厚照是倔,却不是真的不讲道理。
言官的讽谏,满篇大道理,三句话不离开垂统继承,五句话不离江山社稷,朱厚照耳朵磨出茧子,也未必听得进去,只会越来越烦。
与之相对,杨瓒当面发问,手段简单粗暴,更有逾越嫌疑,却如醍醐灌顶,直接敲在朱厚照的脑门上。
回头想想,不懂排兵布阵,不知悍敌底细,兵法都没熟读过一部,亲的哪门子征?
就算内阁三位相公同时脑袋被门夹,放太子离京,除了给鞑靼送菜,就是给鞑靼送菜!
“孤想差了。”
朱厚照满脸通红,老实承认错误。
打过巴掌必须给颗甜枣,杨瓒当即道:“殿下有爱护万民之心,何错之有?”
“孤……孤今后必定苦读兵书!力求早日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