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瓒口出“食色性也”,弘治帝略微皱眉。然中官接下来的讲述,却让弘治帝心怀大慰,眉头舒展,很是高兴。
“难得。”
连亲爹都如此评价,可见朱厚照不爱读书到什么境地。
“宣杨瓒。”
兴致一起,弘治帝便要见见杨编修。
阁臣不行,翰林院学士不行,同年的状元榜眼皆是铩羽,偏偏这个杨小探花却是做到了。
太子能安下心来读书明理,讲读经义,怎不让天子心喜。
“宁老伴。”
“奴婢在。”
“开朕的私库,取白金三十两,宝钞五千贯,各色绢帛十匹。”
天子私库里的绢帛,都是各府及外邦进贡,价值远超金银宝钞,更可作为“货币”通用。一下赏出十匹,寻常大臣都没有如此待遇。
“是。”
宁瑾应诺,对杨小探花的前程更加看好。
两刻后,杨瓒至暖阁请见,本以为天子会询问偏殿之事,未料想,弘治帝半句不问,只让宁瑾捧出金银布帛,道:“尔在京中无宅,宜择佳处置业。”
皇帝给钱,让他买房子?
杨瓒傻眼。
至于皇帝为何知道他在京城没有宅院,根本不用细想。锦衣卫东厂无孔不入,大臣每天吃了几粒米,皇帝八成都知道。
“臣不胜惶恐,无功不敢受禄。”
“为太子讲习论道,引其规行端正,便是尔之功劳。”
“臣谢陛下隆恩!”
杨瓒不得不感慨,弘治帝对太子,当真是一片慈父之心。
“金既受,无需廷谢,勿为他人知,免于嫉妒。”
“臣……遵旨。”
皇帝给钱还要偷偷摸摸,这叫什么事?
天子不亲臣民,不好。太过平易近人……该怎么说?
走出乾清宫暖阁,回望琉璃瓦泛起的金光,杨瓒默然许久,仍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申时中,杨瓒回到翰林院。
彼时,朝考已过,崔铣、湛若水、严嵩等三十人被改为庶吉士。王忠在朝考中列在第三十名,恰好搭上末班车。
考中庶吉士,并不能马上授官。
依规章,三十人将继续在翰林院深造,由太常寺卿兼翰林院学士张元桢,翰林院学士刘机教导。期间可分入六部观政,只是无品阶,也无权参与政务。
观政数日,三十人齐聚翰林院,难免有所争论。
杨瓒到时,只听有庶吉士道:“鞑靼屡屡犯边,掳我百姓,毁我良田,实是可恨至极!”
听到这个声音,杨瓒笑了。
王忠,王兄啊。
“此言确实。”又有一个声音道,“然鞑靼兵强马壮,边军屡有不敌,亦是实情。”
“严兄是辱我大明军士?”
“非也。”那个声音继续道,“依在下之见,北疆盖多荒凉之地,麦粟难生。不若引军民后撤,让出隔界,经年焚烧枯草,广修堡寨,铸以墙垣,阻鞑靼诸部南下。”
“荒谬!”
“太祖高皇帝开国,太宗皇帝迁都,逐鞑靼于北。你竟要舍地予贼?!”
“严嵩,你之言同奸贼何异?!”
“吾一心为国,尔等何出此恶言?”
严嵩?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杨瓒顿时愣住。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严嵩吧?
第二十八章 争执
“轻启边衅,实非善举,动辄劳民伤财。胜则罢,败则损兵折将,致边民流离,边疆不得宁日。”
“不战先言败,胆气何在?”
“尔之胆气,实为匹夫之勇!边民退入边堡墙垣,焚烧枯草,自可坚壁清野。边军以逸待劳,设下陷阱,伺边寇来犯,引其入狭道,分而击之,不能大胜,也可灭其气焰!此方为长久之策!”
“边民后撤,开垦的田亩便要荒废,边军躲入土堡,无异助涨鞑子气焰,弱我军心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