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撤去桌椅,众明经起身跪拜天子,由小黄门牵引退出大殿。
夜色渐浓,宫室陆续掌灯。
提灯的中官行在两侧,火光照牵出一道长龙,映着红墙绿瓦,脊上坐兽,别有一番沉厚底蕴。
比起来时,众人心境皆已不同。
多年寒窗苦读,日夜不辍,现今终有所成。当可慰藉先祖,无愧父母族人期盼,荣耀乡里。
最为人羡慕者,仍是谢丕同杨瓒。
前者得天子正名,一甲已定,区别只在状元榜眼探花。后者得天子赐字,哪怕仍在二甲,入朝之后也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非他人可比。
行在宫内,自不好多说。但不少人已打定主意,出宫之后必要设宴相请,不能如王忠李淳等与之莫逆,也要混个脸熟。
拜座师,意味着在朝中站队,或多或少都有风险。和杨瓒攀交,则是向天子靠拢,非但没有风险,反而大有裨益。
行经奉天门,城门卫已换岗。
杨瓒留心瞅了瞅,没见到锦衣千户,微有些失望。
摇了摇头,当下告辞众人,同李淳程文三人结伴,向客栈行去。
夜风拂面,星月披肩。
行经处,不闻人声,唯有灯火阑珊。
第十九章 拿人
殿试之后,京城内的流言不再甚嚣尘土,而是渐渐平息。
奉天子之命,为免打草惊蛇,锦衣卫暗中在城中寻访。正要寻到源头,线索忽然中断,连最初妄言的几名举子都消失无踪。
得校尉回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当即震怒。
几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
“继续查!”
“掘地三尺,也必须把人找出来!”
牟斌一声令下,北镇抚司的千户齐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城北,却再次失去线索。
天子还等着消息,东厂在一边看着。
再查不出来,是要让那群宦官看笑话?!
坐在北镇抚司大堂中,牟斌面沉似水。同知、佥事、千户、百户站了一地,均是大气不敢出。
“说话,都哑巴了?!”
“指挥,此事……”一名佥事壮着胆子开口,想争辩几句。不是大家伙不用心,实在是事情蹊跷。被牟斌一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
佥事额头冒汗,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忽有校尉来报,已查到几人踪迹。
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禀指挥使,共有四人,均在城西医馆。”
“医馆?”
众人面面相觑,校尉力士都快把城中翻遍了,秦楼楚馆都没放过,偏偏没想过医馆!
非是锦衣卫做事不动脑筋。
想想看,谁会没事跑到医馆里呆着?
“可是医馆之人故意藏匿?”
“回指挥,此事尚未查明。然四人均身染重病,已性命垂危。”
“什么?”
“怎么回事?”
牟斌猛地站起,视线扫过众人,沉声道:“顾卿,马元。”
“属下在!”
“带人去医馆,就算抬,也把他们给我抬到北镇抚司来!”
“是!”
两人领命,点十余校尉力士,驰马赶往医馆。
余下之人各自散去,一边念着指挥使脾气见长,一边交换着眼色。
“天子金口玉言,亲自为谢贡士正名,这暗地里冒坏水的,不管是谁,都得……”
一名百户单手在颈项上比划两下,同行几人纷纷点头,表情中都带上了狠色。
等那几个龟儿子进了北镇抚司,管他秀才举人,都要松快松快!
自太宗时起,因纪纲犯事,锦衣卫便一直被东厂压着。今上仁厚,忌惮早年之事,厂卫更被压制,刑房里的灰都积了厚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