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办好此事,方记得肚饿,连吃三个馒头才得半饱。喝了一大碗面汤,擦擦嘴,总算心满意足。
客房内,杨瓒如先时所言,开始闭门苦读。
殿试不考八股,只问策论。
究其内容,多为议论政治时局,献计献策的文章。做好了,自可大放光彩,得天子青眼。做不好,今生官途再无指望。
“幸亏不是八股。”
翻出杨小举人之前的文章,杨瓒一一细读。
此番殿试,只望安全过关,一鸣惊人之举实不宜做,也不能想。
李淳、程文等见杨瓒用功,赞叹之余,不由生出几分惭愧。当即安下心来,回房执起笔墨,专心为殿试做准备。
未中榜的举子陆续离开,中榜的则开始苦读。客栈中的店家伙计万分小心,行走说话都不敢大声。
殊不知,殿试未至,寒风已起。
弘治十八年的朝堂,注定要掀起一场风雨。
第七章 帝王心术
翌日早朝,牟斌身着御赐麒麟服,头戴忠静冠,持指挥使金牌入宫觐见。
未几,宫内便传出天子震怒,工部、户部、兵部被斥,御史给事中进言,接连被斥退,连内阁三学士都吃了挂落。
弘治帝宽厚仁慈,对万妃余党尚未斩尽杀绝,短短几日,竟在早朝之上连摔数本奏章,发雷霆之怒,不由得令朝中文武心惊。兼有锦衣卫指挥使在侧,金吾卫大汉将军分立殿外,身在朝堂之上,更觉心惊胆寒,头皮发麻。
早朝结束,群臣退出奉天门,心始终提到嗓子眼。
未有资格上朝的京官,或免于上朝的勋贵,得到消息后都是缩起手脚,大气不敢出。
厚道人翻脸,才是真正的令人恐惧。
今上此举,不由得让人想起早年间的英宗。
平日里肆意随行的张氏兄弟,也惴惴的守在府中,不敢进宫打听消息,生怕正好撞上枪口。
因着张皇后的关系,皇帝待张氏十分宽容。但上至朝中的大臣,下至内廷中官,看张氏兄弟都不怎么顺眼。
如天子身边的何大伴,就曾手持金瓜追打寿龄侯。虽因后者行为不端,仗着酒醉冒犯天威,一个中官敢直接殴打皇帝的小舅子,也是少有听闻。
现如今,天子发雷霆之怒,满朝文武不知端的,外戚勋贵也不敢轻动,只想等风声过去,再做打算。
不料想,退朝之后,御驾返回乾清宫,中官便急往太医院,更有小黄门驭车出宫,当值的院判,不当值的院使,连同四名御医,都被召至乾清宫。
随后有中官传旨,当日午间罢朝。
弘治帝年少逢难,损了底子,以致久病在身,常年不断药。纵然有太医院绞尽脑汁,捧着脉案助天子调养,仍是沉疴难愈,痼疾难消。
弘治十七年,闻有锦衣卫奉密令出京,寻访“仙家道长”为天子炼药,朝臣都是心中一惊。
以弘治帝的性格,自不会求什么长生不老。
最大的可能,太医院开出的方子不顶用,能治病不能医命,天子只能求助丹药,借此勉强支撑,强打起精神处理朝政。
按照后世的话来讲,道士炼给弘治帝服用的丹药,效果近似于后世的“兴奋剂”。于久病在身的天子而言,无异于透支精力,慢性自杀。
然而,太医院束手无策,不求助丹药,实是无法可想。
自去年苦熬至今,经连番震怒,弘治帝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乾清宫内,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满脸凝重,先后诊脉,商量着开出药方。确认可用,不经内官之手,亲自前往偏殿熬药。
殿外,皇后亲来探病,却被皇帝身边的大伴拦住。
“陛下有恙,不便见娘娘。奴婢奉了旨意,还请娘娘暂且回宫。”
皇后满脸焦急,却知宁瑾敢为此举,定是得了天子的吩咐。夫妻多年,知晓事不可为,只能压下怒火,道:“若天子转好,必要遣人报知本宫。”
“是。”
宁瑾躬身,恭送张皇后。待红裙宫人行远,才转身返回内殿。
室内未点香,只有苦涩的药味飘散。
本该躺在龙床上的天子,此刻却靠坐而起,腿上架着一方矮桌,两个内官伺候笔墨,正快速写着什么。
弘治帝年不及四旬,已是两鬓斑白,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眼底青黑,正如久病之人。然脸色却是奇怪的红润,手指也极度的有力。
看着中官碰着的玉盒,宁瑾知晓,天子又服了丹药。
“陛下,万请保重龙体。”
“老伴之心,朕知晓。”弘治帝没有停笔,口中叹息道,“时不待人啊。”
宁瑾眼眶一红,再说不出话来。
“皇后走了?”
“回陛下,娘娘已回坤宁宫。”
“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