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家亲戚有人成婚,帮手去了。阿弟快来,帮我提着这鸡的脚,我这动作不太利索。”
沈歌见了,忙上前几步把鸡的脚倒提起来,好放鸡血。
大冷天的,吴予时忙出一身汗,他怕弄脏衣服,故而动作格外不顺畅。
沈歌将放干净血的鸡扔到一旁,吴予时把鸡血端回去的同时顺便把一大木盆滚水端出来。
麦儿和柳儿见吴予时端着水好奇地围上来,吴予时驱赶一双儿女,“麦儿,带妹妹站到一旁去,莫烫到。”
麦儿应声带柳儿走远了些,不过仍兴致勃勃地看他爹杀鸡。
鸡被放干血扔到地上,小幅度挣扎一下,最后一丝活气也没了。吴予时方挽起袖子,坐在小马扎上,将鸡小心放在滚水里烫过好褪毛。
吴予时到底是书生,再怎么充熟练动作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歌看不过去,一把过去帮他把鸡提起来,“师兄你一边坐着,我来。”
“别,”吴予时笑,“学无止境,我也学着些。”
于是两个大男人便在寒风中绊手绊脚地给一只异性鸡褪毛,麦儿和柳儿过来凑热闹,时不时拔一点,严重妨碍工作效率。
沈歌已许久未经历这股烟火气,一时极为放松。
他嘲笑完师兄的动作笨拙后,自个主动拎着鸡去厨房开膛破肚,而后快手快脚地准备下锅。
吴予时被抢完手头活计也无二话,安心地窝在厨房一角给沈歌当烧火公。
麦儿和柳儿中午吃这餐饭都添了饭,直道师叔做的菜好吃,引得沈歌又是一阵笑。
吃罢饭,吴予时打发一双儿女去睡午觉,坐在客厅问沈歌,“阿弟可是有事?”
沈歌点头。
吴予时现年二十六,二十二岁之前都在坤究县,他比沈歌大八岁,胡青窈嫁到沈家村时他已经是个会跑会跳的大小子。
吴夫子与沈鸿存很早便认识,沈鸿存成婚时,吴夫子还帮忙操办过。
沈歌后来听说这些事,知晓当年的事吴予时多半还记得些内情,于是便过来了。
沈歌道:“昨日有位长辈找到我的住处,他说是我舅舅。”
“婶婶不是逃难到沈家村么?她亲人现如今还在?”
沈歌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应当还在罢。”说着沈歌将胡青言说的话跟吴予时说了一遍。
吴予时也道:“这未免也太巧了些,不过也并非不可能。那位胡青言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若是有空,去看看便知。”
沈歌道:“马上便要科举,现在哪里走得开?我已托人去打听消息,现在过来就是想问问师兄你记不记得以前那些事。”
吴予时仔细回想一下,摇头道:“婶婶的模样我倒还记得,你确实和她十分相像,至于别的,我未听说过。那时我还是小孩,旁的事父母也不告诉我。阿弟你不妨直接写信去问我父母。”
沈歌昨晚已经写过信去问夫子与师娘,不过两地通信不便,现在又正是年下,估计得明春才能收到回信。
当年沈歌的母亲以逃难的名义来到沈家村,身上也无什么身份文书,后来落户落到沈家村中,前尘往事便被一笔带过,沈歌想查都没地方查。
冉素萱惦记着家里,早早回家,见沈歌也在,不由意外,忙招呼他留下来吃晚饭。
沈歌笑着回绝,现如今还有宵禁,若回去得晚,说不定还得被巡查的士兵捉去打板子。
冉素萱不好多留他,忙捡了好几样从娘家带回来的小食,用提篮装了,让沈歌带回去吃。
沈歌并未推迟,笑笑接过篮子告别他们回荀家别院。
正临年下,到处都热热闹闹,沈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又想起上一年。上一年也是这般热闹,当时他和他荀哥在荀家庄过,大过年的还去看了梅花。
沈歌在京都除师兄一家外也无其他亲密的好友,用不着去拜访别人,只需留在家温习。
小武小文都是京都人士,二十八这日,沈歌便请荀澄放他们几日假期,让他们回去与爹娘团圆。
事情沈歌都是做惯了的,并不怎么用得着人伺候,大过年给这两少年放个假也挺好。
小武与小文听到消息,乐得眉开眼笑地过来给沈歌作揖,“沈公子,过年我们回来便给你带茯苓饼吃。”
沈歌向来没什么架子,也不使唤人,小武与小文在他跟前呆了这么多日,早便不怕他。
沈歌含笑点头,“成,你们莫惦记这头,回去好好玩几天便是。”
除小武与小文之外,别院的其他人也有不少被沈歌放回去过年,不过基本的厨子护卫还在。
小武与小文回去之后,蛮子便早晚过来沈歌这头,帮他做一些事情。
年后蛮子便十七,他这两年吃得好,这阵子又练着拳脚,长得十分高大结实。若只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怕是看不出他乃一名农家少年。
蛮子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沈歌笑叹:“蛮子,你这般沉默,日后要怎么娶媳妇?”
蛮子回:“我愿终身侍奉于夫子左右。”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悉心教出来一个大好男儿就盼望他随侍我左右,做一个下人么?”
“再者,成家与立业又不冲突,我并非手脚有疾者,哪里用得着人伺候?你有这份心,好好念书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我便满足了。”
蛮子神情一动,沈歌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有谁是谁的人生目标,蛮子你莫将自己看的太低,为师对你最大的期望便是你鹏程万里。”
沈歌过这番话后,蛮子似有触动。沈歌心头微松,他原先就担心蛮子钻牛角尖,一辈子就围着他转。
年二十九这日,沈歌拿着书发了好一会呆,早早吹灭灯上床睡觉,梦里还梦到他家荀哥。
睡着睡着,沈歌忽觉不对劲,他总觉得有人在望着他。